明乐听着,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
想来也是,以宋灏的为人,怎么可能留给敌人追踪他的线索,而事发之后的第一时间孝宗却命人包抄了殷王府,把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向他。
可见,孝宗意欲除掉他的决心是何等迫切,又更可见这些年间他在孝宗的明枪暗箭之下生存的何其不易。
“二十万虎威大营的将士,敌不过区区十来个刺客?”孝宗冷讽的哼了一声,突然一拂袖挥落了手边杯盏。
杯中茶水已经冷了,茶叶沫子伴着碎瓷片溅了一地。
这件事不是自己经手,易明峰反而坦然,只就静心敛气的听着,没有太过在意他的怒火。
跪在当前的易永群和萧氏不觉一抖,把头垂的更低。
孝宗的眸色一深,随即却是毫无征兆的扭头看向宋灏道,“老五,针对这件事,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这件事,皇兄不是已经交给四哥去处理了吗?”宋灏反问,不予评断。
孝宗上来就把矛头直指向他,虽然碍着对方一国之君的身份,他不能当场要就一报还一报,但这样放个软钉子出来也无可厚非,正合适了他自己本身的不吃亏的性格。
孝宗被他堵的一窒。
下一刻,宋沛已经跪伏下去,惭愧道:“是臣弟无能!”
事实上,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封锁殷王府,并竭尽所能追查宋灏方面的线索,这些都是孝宗吩咐下来的差事,从头到尾他并未真的接触到虎威大营出事的经过。
孝宗原也以为捉住宋灏的把柄,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偏偏半途杀出来个易永群,把整个事情搅黄了。
易明峰见他脸色不好,心中多少有几分了然,提了口气开口道,“皇上,虎威大营方面微臣还追查到了一些线索,请陛下准许微臣传个人进来。”
“嗯?”孝宗的精神略有几分振奋,不动声色的略一颔首,“带进来吧!”
“是!”易明峰拱手一礼,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带了个身披战甲的年轻人进来。
那年轻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浓眉方脸,一身的英气,倒不像是个草包饭桶之类的角色。
“末将见过皇上。”进门之后,他便是单膝跪地给上座的孝宗行礼。
孝宗打量他的一眼,不置可否,而是抬头递给易明峰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位苏琦远苏校尉是昨夜在梁将军寿宴现场的客人之一,事发之时也是他带人迎敌抵御刺客的。”易明峰解释,“对于当时的情况和有关刺客的信息他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还是请他对陛下详细说明吧!”
他不是不想借题发挥把明乐和宋灏给锄了,但奈何易永群和萧氏被牵扯进来,反而叫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另外推了别人出来。
“嗯!”孝宗点头,终于睁眼瞧了那苏琦远一眼,道,“关于那些刺客,你都发现了什么,但说无妨。”
“是,皇上!”苏琦远应道,先是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然后才道,“当时酒过三巡,很多人都有了醉意,末将因为当夜还要负责夜里的巡逻守卫,所以喝的不多,但是不知怎的也觉得头晕目眩。因为身处军营重地,末将当时也未曾多想,只当时那酒劲太烈,就出去找地方洗了把脸,正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主帅的帅帐方向有人大喊拿刺客,于是就带人赶了过去。谁曾想还是晚了一步,去时将军已经遇刺身亡倒在了血泊里。”
苏琦远说着,脸上就跟着显出哀痛之色,停顿片刻像是重新整理了情绪才又继续道,“因为是将军的寿辰,昨夜道贺的人有很多,但末将回去的时候,大多数人却都虚软无力的伏在案前,完全无力反抗。那些人刺杀了主帅也不恋战,立刻就要撤走。末将带人和他们交手,那些人所用的招式无不凶猛霸道,还有很多是同归于尽的狠厉手段,如果末将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应当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或者杀手!”
“死士?杀手?”孝宗沉吟一声,继而就若有所思的沉默下去。
“是!”苏琦远肯定道,“那人斩杀梁将军的一幕末将刚好目睹,那人横刀直接斩落梁将军的头颅,下手极其狠辣,但同时对自己的防范却是极少,也被将军绝地反击,一剑刺在了腰腹的位置。”
若说是宋灏杀了梁默英,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但若要说到他会为了杀一个梁默英去拼命——
这就怎么看都不像是宋灏的作为了。
做了十九年的兄弟,孝宗自认对宋灏的秉性脾气还是知道一些的。
难道是他的估算有误——
这事儿,宋灏并不曾亲自参与,而只是叫了别人去办?
孝宗微微抽了口气,捏着眉心沉思起来。
苏琦远顿了片刻,就又试着开口道,“那人的身量高瘦,末将可以分辨的很清楚,而且——是个使左手刀的人!”
此言一出,第一个勃然变色的人却是宋沛。
孝宗一心关注的对象就只是宋灏一人,而他与宋灏之间多少还有些兄弟情谊,私底下事儿也会有些往来,所以清楚的知道——
在某些情况下,柳扬会用左手,而他左手的灵活度丝毫不逊于右手。
孝宗见他脸色有异,就飘过来一眼:“老四,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宋沛一惊。
他不想卷进孝宗和宋灏的纷争里来,但很遗憾,秉承着这样的一个身份,很多时候他想要置身事外都难。
心里苦涩一笑,为免孝宗起疑,他并没有和宋灏做任何的交代,只就一抬下巴对守在院外的御林军道,“把柳扬带进来!”
孝宗的目光微微一动,跟着扭头朝院外看去。
很快的,柳扬就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
孝宗也不去和宋沛求证什么,当机立断的就下了命令,“把他的上衣扒了!”
侍卫们得令,没两下就把柳扬的上衣扯掉,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精壮胸膛,那些伤口或长或短,只是无一例外,全都是陈年旧伤,最近的一道疤痕也是后背之前和宋涵的人激战时候被拉开的一道口子,此时已经开始结痂,狰狞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