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等明乐反应,竟然就真的松了手,把马鞭还给了她。
明乐脑中气血逆冲,本来就濒临失控的境地,此时也完全由不得思量他的话,见他骤然松了手,下意识的就再次扬鞭劈头朝他扫了过去。
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完全在思想之前,而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撤手已然是来不及,鞭影划过带起一丝碎裂的风声,下一刻哧的一声不偏不倚刚刚好顺着宋灏的右半边耳后到脖子上开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那鞭身是上等牛皮编织而成,韧性很好,鞭痕之下立刻就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来。
虽然宋灏今日是一身黑袍,血水浸染上去不甚分明,但那血淋淋的鞭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印染,还是触目惊心。
明乐手里抓着马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冷峻的面容,一时愣在那里。
“气消了?现在可以重新和我谈一谈了吗?”宋灏等了片刻,见她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由分说就是一步上前,强行将她从马背上捞起抱了下来。
明乐一惊,待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只来得及抓住他的前襟稳定身形。
宋灏抱着她大步走在野地里,一直走出去十丈开外在一处大树之下止步。
远处山坳的拐角处,易明爵刚刚赶到,本来见到明乐和宋灏争执就准备过去,不想正是撞见明乐扬鞭的那一幕,神色突然一黯的瞬间,他动作就莫名的突然滞住!
宋灏把明乐放下,却没有理会自己颈边的伤口,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明乐的脸孔,直接道,“你要说的话,方才应该已经说完了,我也都听到了,现在,可以和我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了吧?”
和宋灏之间,还是少来往的好。
虽然心里一直这般告诫自己,但是此时看着他颈边犹且渗着血珠的一道鞭痕,明乐咬咬唇,终于还是违心的点头,轻声道,“礼尚往来,本就该是这样,既然殿下也有话要说,那就索性彼此一次说个明白好了。”
她的神情冷漠,语气疏离,像是在竭尽全力的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宋灏负手而立站在她面前,闻言不过莞尔一笑,随即正色问道,“那会儿在芦苇荡里遇伏,你叫影六去找我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这件事,明乐曾一再的向他道歉,而这种鲜明的态度,便是让他此刻介怀至深。
而提到这事儿,明乐心里亦是本能的心虚,不过虽然宋灏没有明说,她也恍惚能够明白一些他此时真正想听的回答是什么,可是——
他越是这样,在他面前她却是连这一点心虚的情绪也要完美的伪装起来。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明乐抬头迎上宋灏的视线,一字一顿的清晰说道,“因为,我不能死!”
宋灏藏在后背的手指不由的捏紧,看向她的眼神亦是突然一深,隐隐之中透出几分冰冷,但是细看之余那冷厉的光芒之下冲撞激烈的似乎更多的是滔天怒火。
明乐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却对他眼中翻滚的情绪视而不见,进一步道,“人在处于绝境之下都会有最原始的求生的本能,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权衡利弊,我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是如你所知,我还要报仇雪恨,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我还想要继续活着。虽然我知道今日你我带来的人马并不足以和易明峰他们抗衡,但是你一旦插手进来,我保命的希望也就更多一分,而事实也证明了,虽然九死一生,到底还是让我赌赢了。”
“所以呢?”眼中所有的情绪敛去,宋灏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苍然一笑,突然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将拽到面前,近距离的盯着她的瞳孔字字冰凉道,“不是惊慌恐惧无所适从,从头到尾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理智的情况下计算衡量,用我存在,在赌你能从易明峰手下逃生的几率?”
知道她处于易明峰的威胁之下,不管场面有多惊险,后面需要进一步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他都不会吝啬,一定会不惜一切的救她脱离险境,只因为——
她在那时候想到他,需要他!
即便明乐从来不信,但他曾对自己有过的承诺,他想要试着坚守。
可是,这个女子这般不遗余力的算计,还是激起了他胸中翻腾的怒火。
明乐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隐隐感觉到宋灏心中澎湃的火焰,偏就皱着眉头反问道,“到底是怎样的理由又有什么打紧,殷王殿下和我,都是精于算计的人,就算我让影六去找了你,你会出现,难道没有提前权衡利弊?”
宋灏和她,都是一样现实的人,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明乐的目光笃定,完全的不留余地。
宋灏怔了怔,手下抓握她手腕的力道就骤然松懈几分。
无论出于何种境地,他都会直觉的估算一件事的利弊得失,这次自然也是一样,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计算过后却是明知道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是不计后果的做了。
明乐自觉证实了心中猜测,便是释然一笑,勾了勾唇角道,“你看,你跟我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不是吗?所以,我们之间还是按照原来的模式,你讲你的规矩,我有我的准则,就都不要逾矩了吧!”
说着,她就抬手试图去掰开宋灏抓握他手腕的手指。
宋灏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心里便觉堵得难受,手下刚刚松懈的力道不觉的又涌上来,抓着明乐的手腕又将她往前拽了半步,几乎撞上他的胸口。
“你还不放手?”明乐往后倾着身子,满眼的防备和不解。
“你要跟我讲规矩?”宋灏的眉心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很可笑是吗?居然有人敢跟堂堂殷王殿下讲条件?”明乐迎上他的目光,无所畏惧的冷然一牵唇角。
宋灏抿抿唇,不置一词,算是默认,迟疑片刻,终于松了手。
明乐揉着发麻的手腕,迎着他的视线虽然觉得颇具压力,顿了一顿,还是语气坚定的开口道,“是!我就是要和你讲条件,这话我记得从一开始就曾明白的和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