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个清浅的拥抱,那一句深沉的承诺,她都还能隔着光阴真实的体会到,只是——
虽然身临其境,却还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失真罢了!
“无功不受禄,我想——”本能的皱了皱眉,明乐的肩头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她十分不乐于接受宋灏身上散发出来的这样强悍而凛冽的气场,尤其是第一次见他时候,他带着这种独特气场所表现出来的杀机太重,是以现在每每如此,都让她本能的戒备至深!
宋灏扣着她的手指不放,此时便是轻而易举的将她束缚住,更进一步上前,苦涩笑道:“我的承诺,听起来很不可靠是吧?”
不是不可靠,完全是让人想来就觉得毛骨悚然的罢了。
“不是,是我担不起您这样的承诺!”明乐往后倾了倾身子,以便于与宋灏之间拉开一点微弱的距离。
她皱眉仰头迎上他的视线,不耐烦的蹙眉。
这个男子,似乎并不喜笑,真要笑起来的时候,也只是个没有情绪的表情,所以这一刻,即便是近在咫尺,明乐也依旧觉得他那笑容遥不可及。
“我说过,无条件!”宋灏唇角弯起的弧度不觉更深,身子前倾,紧紧逼视她满是戒备的双瞳。
男子华艳清绝的气息层层笼罩包裹下来,似乎是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无处不在。
明乐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眼见着要撞倒身后那匹马的马鞍上,宋灏的视线略一偏离,抬手托住她的背部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明乐抬头看他,以手抵在他的前胸再度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道:“殷王殿下,我们之间,还是换一种方式来进行对话吧,至少在那个所有一切都你来我往计算清楚明白的情况下,我会比较安心。”
不用去操心人情,一切都只需要通过手里的算盘就能精确的区分。
这样的相处模式,最是简单不过!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而无任何一丝的情绪波动。
宋灏凝视她的眼睛良久,除了起初时候不自在的一点局促感之外,却是发现这个少女的眸子里竟然真的可以漠视一切,将天地万物都摒弃在外。
即便是此刻,这么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他的影像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也依旧不曾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胸口又似乎被堵得格外难受起来。
宋灏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低头看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那只手,淡漠一瞥之后,突然毫无征兆的猝然松开。
吐出一口气,他转身往旁边移过去两步,背转身去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天际的流云,冷声道,“如果是因为母后的事,那方面的原因你完全可以不必考虑,至于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没有人会干涉你!”
姜太后留住明乐在身边的真实目的,虽然其他人都不知情,但对宋灏而言,却不可能成为秘密。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母亲的处事方式,这些年间,她当忍则忍,当狠则狠,从不会对任何人容情或是手软。
这十几年来,她的每一步走下来,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力争达到让所有人都出其不意的效果,之前为了造成他们母子不合的假象,她都能几次三番对他出手,更遑论是别人?
而现在,在明知道他不会听她操纵的情况下,她又怎会天真的以为拿捏住一个他心仪的女人就能完全将他掌握?
所以从一开始,她要把明乐带到身边的目的就只是个为了掩人耳目的假象罢了。
她会选择明乐,完全是看中了这个女子的野心和手段,将她留做万不得已之时借以转移视线保住自己亲生儿子的挡箭牌。
而有了这一重关系在里头,在明乐的立场上,其实她是做什么是都不必对姜太后抑或是宋灏而感到抱歉的,因为——
他们将会向她索要的酬劳太高,值得以任何代价支付。
可是现在,宋灏却亲口坦言,要打破这重交易?
“这是什么意思?”明乐反问,上前一步,想了想却未曾越过宋灏去,而是在他身后两步之外的地方站定,每个字都清晰而肯定:“我不喜欢平白受人恩惠,今天这样的事,我的确不该让影六去找你,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至于易明峰那里,我会尽快了结,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你太久。”
为了不给孝宗留把柄,其实从一开始明乐就是不赞成宋灏一起过来的。
只不过那个人向来一意孤行,她左右不了罢了。
再者之前他们也是真的谁都不曾想过易明峰敢公然实施这样的刺杀计划,所以一经事发,明乐也并不想把宋灏扯进来,因为一旦将他的行迹暴露,后面他所要经历的处境就会异常艰难,明乐自认为没有能力偿还他这样巨大的一份人情。
只是到后来实在孤立难支的时候,为了保命,她终究还是违规,让影六传讯把宋灏引过去解围。
这个决定,本来就被她自己冠以自私狭隘之名,如果宋灏和她公事公办也就罢了,可偏偏——
他竟会打破规则,说出这样意气用事的话来。
明乐这样敬而远之的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宋灏未曾回头,语气却越发森凉起来,突然冷涩一笑道,“那么你知道今天易明峰的这件事之后,随之而来最直接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今天宋灏公然表明了立场,他和易明峰之间已经处于完全敌对的状态。
明乐怔愣片刻——
这后面将要发生的事,她的确是还没来得及考虑计较。
宋灏只停顿了一瞬,似乎也不准备等她的回答,就又继续说道,“这段时间那人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我在御林军中做手脚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只有拿些看得见的好处出来稳住了我,才能为他争取时间打南疆方面的主意。那里二十万大军,是我从外祖父手里直接接管过来的,这些年间从不曾有外人能够插的进手去。现在他要染指,就一定要找一个既有能力又能让他彻底放心的人选。纵观整个朝堂,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固然不少,但真能做到让他完全信任的却是不多。现在除了平阳侯彭子楚之外,想必过了今天,他终于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