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什么都比不得能有一个儿子傍身。
听她这样一说,易永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坐回椅子上。
白姨娘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易永群魂不守舍的接过去喝了一口,回过神来就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门房那边盯紧点。”
“是,侯爷!”白姨娘应声,端着空茶碗退了出去,被等在门口的婢女彩鹊扶着离开。
回到芙蓉馆白姨娘自己的房间里,彩鹊谨慎的转身去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严实了。
“怎么样?清儿那里你去看过了吗?她怎么样了?”白姨娘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彩鹊的手腕,焦急道。
“奴婢去过了,不过那会子平阳侯府正乱着,门口加了好些个护卫,奴婢又怕这话传到旁人的耳朵里会起事端,就没有进去。”彩鹊道,“不过后来我在门口拦着个采买的小厮,问过了,说八小姐虽然没了孩子,但好在身子没什么大碍,只要日后仔细调养着,过段时间就能大好了。”
“没事就好!”白姨娘狠狠吐出一口气,扶着桌子一角坐下去,苦闷的摇头叹道,“她这一胎本就怀在了风尖浪口上,我原还想,既然有了就仔细的保住,对她日后至少是个凭仗,可是——哎!”
“姨娘还是看开些吧。”彩鹊垂下眼睛,惋惜道,“在四小姐那样的人手底下,姨娘当时不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吗?现在好歹是八小姐平安,也算是件幸事!”
当初易明真对易明澜都敢下手,更何况是易明清了?
白姨娘抓着桌角的一只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强忍了一会儿,眼中就慢慢的凝聚了一层戾气来,一字一顿道,“她不仁我不义,既然他们一定要逼我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怪不得我了。”
彩鹊被她眼中的阴狠之色吓了一跳,惊愕的脱口道:“姨娘的意思是,二夫——”
“哼!”白姨娘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攥着手里的帕子紧了紧又紧了紧,沉声问道,“西院那里,没什么闪失吧?”
“没!”彩鹊急忙回道,“药奴婢都是照着姨娘的吩咐,偷偷送过去的,二夫人并不曾起疑,一直在用。”
“那就好。”白姨娘点头,“既然她喜欢,那下一回你再送去的时候,你就多加一份剂量。”
“是!奴婢明白。”彩鹊垂首应道。
白姨娘森然一笑,想了想又再叮嘱一遍道:“小心着些,别强求,一切都以安全为要!”
她向来都分得清轻重缓急,即使痛恨萧氏母女,也万不会为报复就把自己搭进去。
彩鹊仔细的听着,然后一一应下。
彼时武安侯府巷子外的一处茶楼里,易明爵捧着一碗茶坐在窗前听影六的禀报:“平阳侯刚刚修书一封,命人八百里加急递送出京给易世子,应该为的是今天宫里的事,要不要属下去截下来?”
“他要搬援兵,就说明易明真这事儿的处置结果还没有最终敲定。”易明爵摩挲着青瓷杯盏的边沿,唇角一抹笑容淡雅而从容。
片刻,他摇头,“不用拦截了,让他们送!”
妇人谋害夫婿的子嗣,这样的罪名搁在哪里都不是小事,就着这事儿,明乐若想要易明真的命,根本就不需她自己出面的,昌珉公主就能代为办的妥妥帖帖。
反而现在易明真暂且无事,这才更像是明乐的手笔。
易明真早就没用了,明乐会多走一步留下她,目的不言而喻,一定是针对易家的其他人的,易永群是烂泥扶不上墙,能让她大费周章的,就只能是易明峰。
所以,这封信一定得要送到易明峰手里,这样才能让他掺和进来。
“现在小姐人被困在宫里,与我们之间的联系诸多不便,上一次殷王殿下提议的事,您真的不考虑吗?”影六道。
易明爵闻言,眼神突然一黯。
之前宋灏曾和他提过,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说服明乐带几个可靠的人在身边以防万一,不过当时因为知道是明乐的意思不想这么做,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拒绝了。
但是说到底,让明乐一个人身陷宫中,他也总不能放心的。
“太后竟然大方的让阿九在身边培植自己的势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易明爵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幽光乍冷,最后却还是徐徐摇头道,“小姐的事,我们不要插手,都照她的意思办就行,一会儿等天黑下来,你再去一趟殷王府,看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递出来。”
影六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先行一步躬身退了出去。
自从明乐进宫,宋灏那里已经成了她和明爵姐弟之间互通消息最主要的途经。
易明爵虽然并不曾因此而放下对宋灏的戒备之心,但无可否认,彼此间的交往还是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
而这种境况——
说白了,并不十分让人喜欢。
房门合上,易明爵的眉头这才一点一点慢慢拧起,再不理会旁的事,兀自陷入沉思。
这一天平阳侯府的寿宴,未曾开宴就先鸡飞狗走闹了个不可开交。
虽然为了遮丑而刻意掩盖了部分真相,但事情既然闹到了圣驾跟前,哪怕是捕风捉影,也能给人颇多揣测。
易明真被收押,易永群和易明心都不敢掉以轻心,一面由易永群给易明峰传信,一面易明心在宫里更是做好了准备,预备着再找孝宗求情。
然则他们的动作再快,不曾想到的是变数更快。
傍晚时分,孝宗刚从虎威大营回宫,不过一刻钟,易明心就派人递了消息出来,说是孝宗已经给易明真定罪。
而罪名定的更是出乎意料,既没有为了昌珉公主而斩草除根,更没有看在彭修的面子上而网开一面,直接派了发配流放,正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真实写照。
易明心闻讯,紧赶着去孝宗那里求情,却被拒之门外,不得已,她只能派人把消息递给了易永群知道。
孝宗对易明真的处置很有些不合常理,却没给任何人继续追究的机会,头天晚上罪名刚定下来,次日一早就要被押解上路,往北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