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回来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在盘算,须得要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作为踏脚石来帮她一把,因为她的敌人个个显贵,她要彻底的压制他们,打垮他们,就必须站的比他们更高。
诚然宋灏这个人不好掌握,是最坏的人选。
但天意弄人,偏偏和他扯在了一起。
只是终究——
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无论是宋灏许诺给她的殷王妃,还是现在姜太后强加给她的义阳公主头衔,两者都可以将她推上高位,从此用睥睨的姿态去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看着少女乌黑柔亮的眸子,那里面幽光闪闪,竟是隐隐带着震慑人心的强悍力量。
彭修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凉气!
眼前这个少女,无论是心机还是忍耐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即使太后收你做了义女——”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彭修目光幽暗看着眼前少女明艳的脸庞,字字森冷道,“仔细想想,她能纵容你多少?你对于她,不过就她用以制衡殷王的一枚棋子而已。”
“她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明乐毫不介意的反问,“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即使她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在利用我的同时也总要给我相应的好处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我听你的言下之意,你对太后那母子三人间的宿怨似乎是清楚的很,那么你就更应当知道,只要有殷王在的一天,太后说是握了我做人质,换个角度想,她又何尝不是有求于我?当然,以你现在在孝宗面前的地位,你大可以到他跟前谏言让他除了宋灏,好拆了我的后台,可是有南疆之地的二十万大军在那里,如果真的可以这么轻易下手,孝宗他又何至于等到今天?所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明乐说的字字中肯,最后手腕一震,轻而易举甩开彭修扣在她腕上的手指。
她退后一步,仍是用那种明媚的笑脸搭配冰冷的眼神的冲突奇特的面孔望定了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从唇齿间迸出来,“算起来,咱们的皇上对我也算是帮了大忙,易明峰在外的这一趟差事,当是至少还得两个月左右才能回京,侯爷你远走东南海域,少不得是要在海上过年了,京中家眷,交代给我——我自是会好好关照他们的,等着来年侯爷你凯旋!”
说完,盈盈一笑,转身上了早就等候在旁侧的马车。
“小姐,直接回府吗?”长安道,跟着跃上车辕。
“回去吧,怕是有人等不得明日册封的圣旨颁下来就先要急着将我除了去,我又怎好拂了他们的心意远远的避开呢!”车厢内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巧笑声,仿佛是带了许多期待。
这个丫头,竟是这般有恃无恐。
果然,之前一直都是自己错看了她吗?
彭修站在那里未动,周身都笼罩在车辙碾过的尘埃里。
陈立神色凝重的从旁边的树后移步过来,试着道,“侯爷,这易九小姐来者不善,是不是——”
陈立的话,不必说的太过明白,无非五个字——
“先下手为强”。
“来不及了!”彭修回过神来,自嘲的冷笑一声,“这话你在今天的宫宴之前来说还行,现在,谁敢贸然动他,下场就唯有一个死字。”
别说宋灏不会善罢甘休,心中就连姜太后也是决计要将她牢牢握在手里才能安枕的。
其实在这件事上那丫头的确是看的通透,表面上看似是姜太后拿捏住了她,实则又何尝不是她堂而皇之的利用了老太婆做了挡箭牌?
“那——就这么不管了吗?”想想那少女明艳而诡异的笑脸,陈立就从心底里一阵一阵的发寒,“您这一走,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这边——”
“那几个女人,由着她们折腾吧!”彭修想了想,终究不过一笑置之,“走吧,不要耽误了行程,马上出城点兵出发。”
那个丫头,即使现在拿了姜太后这块挡箭牌,但要名正言顺的杀人放火也总得要出师有名。
至于那些惹是生非的女人么——
如果是自己往浑水里跳,他也懒得去拦了。
武安侯府的暖阁里,老夫人半靠在矮炕上闭目养神,脸上阴云密布,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紫檀木的佛珠。
几个心腹的丫头也被她支出去,暖阁里只留了黄妈妈一人服侍。
黄妈妈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站在一旁,不去打扰。
时间在静默之中一点一滴的流逝,老夫人仿佛老曾入定一般,自始至终一个动作靠在那里,如果不是手里间或捻动的佛珠,黄妈妈几乎就要以为她是睡着了。
“老夫人,您这都坐了整一个时辰,九小姐那里,许是太后还有话要叮嘱,奴婢扶您换个姿势吧?”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黄妈妈实在忍不住上前劝道。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
这么一动不动的靠在软枕上一个多时辰,之前一直在想事情不觉得,这会儿思路被打断了,老夫人这才惊觉,自己压在下边的半个身子都麻了。
老夫人皱眉,抬了抬手。
黄妈妈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急忙上前扶她起身,又从旁边拖了个更大的软枕出来给她垫在腰后。
等到扶着她坐好了,院子里便有了动静。
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一紧,下意识的抬头往门口的方向张望,急切道,“是不是九丫头回来了?”
黄妈妈半跪在矮炕上给她捏着肩膀。
片刻之后,采荷开门,探头进来回禀道:“回老夫人,是三夫人来了!”
“哦!”老夫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有气无力的一抬手道,“让她进来了。”
“是!”
采荷应着,毕恭毕敬的退出去,转而引了李氏进门。
今天的事,虽然被柳妃横插一脚进去之后易明菲得以逃过一劫,没有在人前显露什么迹象出来,但她到底也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