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出突然,孝宗本来也没准备。
“皇上——”纪红纱没想到有人会出面搅局,一着急就去扯孝宗的袖子。
奈何孝宗金口已开,对刘公公吩咐道,“你先带人去库房,取些金瓜子和银锭子过来,至于最后头筹的彩头么,容朕再想想。”
“是,皇上!”刘公公应道,带了两个徒弟躬身退下。
“那就开始吧!”孝宗摆摆手。
纪红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没了先机,愤恨之余扭头狠狠的瞪了柳妃一眼。
柳妃垂眸饮茶,却是半分也没在意她的神色。
因为机会难得,马上就有工部侍郎家的一位小姐站出来吹了笛子。
紧跟着又有齐国公府的两位小姐一起表演了歌舞。
易明菲性子淡泊,一直和明乐安静的坐在席间看着,似乎并没有出头的打算。
李氏在旁边看着暗暗心焦,一个劲的同易明菲使眼色,奈何明乐挡在中间,堪堪好把母女两人之间的交流当空截断。
眼见着隔两席的李家小姐已经悄悄的命侍女备琴去了,李氏终于按耐不住,几次预备起身过去提醒易明菲,可中间隔着一个明乐,所有人都坐着,她若骤然起身,势必引人注意。
李氏正在如坐针毡的时候,李家小姐已经站起来,温婉道,“臣女——”
所谓献艺,还是要讲求一个先机。
如若有人在前,那么随后易明菲再站出来,即使她更胜一筹,也达不到那种独一无二的的效果了。
纪红纱心里暗骂一声“没用”,不得已只能再掺和进来,扭头对孝宗道,“皇上,臣妾听闻武安侯府的七小姐琴艺十分出众,臣妾怕是自己的面子不够大,要不就由您出面请了易小姐弹奏一曲?”
她提了孝宗,便是将这事儿做在圣旨的层面上,不容拒绝。
已经站起来的李小姐脸色一白,尴尬的僵在那里,不知如何自处。
易明菲也是愣了半晌,紧跟着粉面一红,紧张的跪地叩首道,“娘娘谬赞,臣女不敢当。”
“七小姐过谦了,横竖就是寻个乐子,你尽管弹了就是,至于担得起担不起的,自有皇上评说。”纪红纱死咬着不肯松口。
“这——”易明菲伏在地上,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视上座的孝宗等人,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小声的推诿道,“可是臣女没有准备,今日没有带了琴在身边,怕是——”
“琴么?那位李小姐手里不是有么?”纪红纱不等她说完,已经再次出言打断,眉尾轻挑斜睨了神色尴尬的李小姐一眼。
李小姐本来就进退两难,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她眼眶一红,委屈的险些要哭出来。
她死死抱着手里的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声道,“我的琴,可以借给你!”
说着,就转身把手里抱着的琴递给自己的婢女。
那女婢也是怨愤的紧,死死的把琴抱了在手,垂首朝易明菲走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了,易明菲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那婢女迈着小碎步从席位之间绕过来,眼见着就到跟前,不知怎的走到明乐和易明菲这一席旁边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尖叫一声往前扑去。
砰地一声,不仅把手里去琴甩出去老远砸断了弦,还把前面一桌的酒壶碰倒。
彼时易明菲正是跪在前头,不偏不倚刚刚好被泼了一身的酒。
李氏一惊,易明菲捧着湿漉漉的衣服欲哭无泪。
纪红纱目色一寒,已经抬手指向那婢女怒声道,“你好到的胆子!”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婢女凭空摔了一跤也是七荤八素,急忙跪地告饶。
纪红纱就当她是因为自家主子怀恨而有意为之,恨的牙根痒痒。
“她应当不是故意的,易小姐的衣裳脏了,下去换一件吧。”却不想柳妃再次开口解围,对孝宗道,“皇上,这样的好日子,别为了一个下人坏了心情!”
紧跟着她又是一笑,突然含笑深深的看了安坐在席中的明乐一眼道,“七小姐衣裳脏了,不如这献艺,就让九小姐代劳吧。”
孝宗本来也没准备计较,就淡淡点了头。
明乐诧异的抬头,看向柳妃,淡声道,“臣女琴艺粗拙,不敢献丑。”
柳妃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杠上,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横竖寻个乐子,你擅长什么,表演什么就是。”
柳妃此举,当真是奇怪的很。
明乐面带笑容,掩饰住眼底冰冷的神色看着她。
眼见着无可推脱,便是唇角一弯,粲然笑道:“琵琶!”
柳妃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就突然变了。
那婢女哭哭啼啼的被人遣走了,明乐脊背笔直站于大殿当中,神色温和而平静的和柳妃对视。
柳妃出身微贱,原是随父亲走街串巷的卖艺丫头。
两年前父女俩流落盛京的时候,她老父街头病逝,她就卖身入了兵部尚书李成玉府上为婢,但因为她生的国色天香极为貌美,又弹的一手好琵琶,不多久就被偶然去李府的孝宗看中了带回宫中。
因为是市井出身,柳妃平素的处事作风十分低调,又圆滑世故,很懂得察言观色,也会讨孝宗的欢心。
于是飞上枝头。
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却在短短两年时间之内就迅速跃居孝宗身边四妃之一——
只凭这一点上来看,这个女人都非等闲。
而且再有前几次宫里发生的事,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明哲保身没有正面站出来,可是细究起来,哪一件事都有她的作为在里头。
方才明乐绊那婢女摔跤的一下,偏不巧就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而那李小姐是她旧主李成玉的嫡出孙女,她此时站出来刁难易家人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看似巧合的不凑巧,明乐知道她有意为之,却也明白,有些人,你越是避其锋芒,便越是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