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明乐颔首应道。
直觉上,她知道宋灏方才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对她说些什么的,虽然不清楚他要说的到底是什么,这一刻,她都只是庆幸——
好在是他没有说出口。
他们之间,保持合作,这样的关系再合适不过,她不想,也不愿意再多靠近他哪怕一分一毫。
宋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翩然远去,眼底的神色一点一点不断的慢慢冷凝下来。
起初的一瞬,他似乎是有种隐约的希望——
或许她会回头。
但只在一念之间,他也突然跟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这一生都注定要这般凄冷而荒凉的过,从来就不该奢求来自于任何人任何事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温暖。
他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全部终结,在他五岁那年的严冬,那一具冰冷的躯壳包括他冰冷的灵魂都被那冰天雪地干干净净的埋葬于皇城之巅某个最是荒芜的角落,永不开启。
那一天的雪,那一天的血……
那一日天翻地覆,强压在他肩上的那些鲜血和生命,有这些如影随形的相伴,他这一生——
足够!
抬手压住眉心那一点不正常的血色,宋灏缓缓闭上眼,用了最大的力气去呼吸,却发现,还是一如往常,他连愤怒这种情绪都不会有。
好!这样很好!
他会这样无欲无求的一直走到最后,不为任何的人和事所牵绊。
再睁开眼时,宋灏的眼底还是清明如许,不带任何感情。
“主子!”送了明乐的马车离开,柳扬急匆匆的迎过来,再见他这样一副平静如初的模样心里不禁略有几分担忧。
“走吧,回府!”宋灏却没给他追问的机会,直接一撩袍角款步往山脚下走去。
彭修亲自送昌珉公主回宫,为了避嫌却没有直抵宫门,而是在稍远的林荫道上就与之分道扬镳,折返城外军营处理军务。
张嬷嬷早昌珉公主一步回来,因为担心昌珉公主那里的事情便没有直接回公主寝宫,而是在宫门处等候。
“落轿!落轿!快落轿!”远远的看着昌珉公主的轿子过来,张嬷嬷立刻喜出望外的迎过去。
昌珉公主原是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这会儿勉强睁开眼,撩开轿帘叫了声,“停!”
“公主,您回来了!”张嬷嬷凑过去,握住她探出轿子外头的一只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脸色不佳,才又试着道,“公主还好吧?”
“本宫累了,先回去吧!”昌珉公主疲惫的摆摆手。
“好,快起轿回宫吧!”张嬷嬷不敢含糊,赶紧让人重新起轿。
外人进宫须得于宫门处换乘宫中软轿,昌珉公主却可以不受此条宫规约束,轿子直接由南宫门抬进去。
轿夫们步子飞快,直奔昌珉公主的寝宫倾香殿。
“公主,到了,奴婢扶您下轿。”张嬷嬷走过去打开轿帘,却见里头昌珉公主脸色刷白的闭眼歪在一边。
她原以为昌珉公主是睡着了,就试着推了一下昌珉公主的肩膀。
不曾想稍稍用力,昌珉公主却是身子一软,直接从轿子里栽了出来。
张嬷嬷始料未及,被她扑在地上,抱着她的身子惊慌失措的大叫,“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快,公主晕倒了,请太医,快请太医。”
一众宫女嬷嬷七手八脚的把昌珉公主抬进寝殿安顿好,不多时宫里的女医官就急匆匆的赶来。
昌珉公主的伤口不能随便示人,这一次她受伤不宜请太医调理,只得请了宫里的女医官。
“梁医官,快,公主晕倒了,您快给看看!”张嬷嬷焦急的攥着梁医官的手就往里走。
梁医官神色凝重道,“公主受的只是皮外伤,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我也不知道呢,今天一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晕在了轿子里。”张嬷嬷心急如焚,赶紧把人让进去。
“公主出去过?这个时候,我不是叮嘱过要静养吗?”梁医官拧眉道,神色又凝重几分。
“这事儿说来话长,您先给看看,公主有没有事。”昌珉公主去军营寻彭修的事自然是不能说的,张嬷嬷只得敷衍。
“嗯!”梁医官点头,弯身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给昌珉公主把脉。
张嬷嬷在一旁看着,不安道,“公主她怎么样了?”
“是心虚气弱之状,公主刚刚受了伤,身子本就不如平时,再加上忧思过剩,劳累过度,气虚体弱才会晕倒。”梁医官出一口气,转身去旁边桌上的药箱里取银针,“我先给她扎两针疏通气血,她就会醒了,嬷嬷吩咐人去准备点清淡的饮食送过来。”
“好!”张嬷嬷应道,扭头吩咐内殿服侍的心腹婢女云霓去准备吃的,她自己仍是寸步不离守在床边。
梁医官取了银针移步挪回床边,拉开昌珉公主的袖子要给她扎针,无意间瞥见她胳膊上的鞭痕,登时心头一紧,脸都吓的白了,急匆匆的拉开她的领口去检查身上。
因为钱文山怀恨在心,当时下的都是狠手,鞭痕入肉三分,伤口很深。
昨日回宫之后梁医官就给仔细的处理过,也上了药,只是因为伤在前胸后背,伤口又分散,无法以绷带包扎。
本来过了一夜,伤口周围的血水就应该慢慢干了,却不想现在扒开了衣服再看——
伤口非但没有收口愈合的趋势,反而隐隐有化脓的迹象,整个里衣外面都染了许多的血水在上头。
“这——怎么会这样?”张嬷嬷脸色刷白,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梁医官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试着要把昌珉公主的里衣拉开。
布料粘连在伤口上,即使是在昏睡中,昌珉公主也忍不住呻吟一声缩了缩身子。
“当时我不是叮嘱过吗,尽量不要让公主活动,省的出汗感染伤口,现在公主身上带着伤,牵扯了伤口很容易就会出冷汗的。”梁医官不悦道,一边说着一边又折回药箱旁边取了些小瓷瓶和药棉过来,抬手招呼张嬷嬷道,“嬷嬷过来搭把手,帮我替公主把脏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