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修转身,脚步决绝的离开。
易明真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生,她还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这般境地。
彭修,彭子楚,他隐忍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在她面前暴露出来的竟会是这么一副面孔?
她一直以为她输给了易明澜,却原来,是输给了骨肉亲情,那一点天生骨血的牵连了吗?
不!不是的!
彭子楚那样的人,他冷血无情,怎么会被区区血脉牵绊耿耿于怀?
亏得他还能为自己找出这样的借口来,当真是虚伪至极!
可是她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彭修这一次原形毕露,是一定要整死她才肯善罢甘休的!
彭修换了衣服赶去正厅的时候,孙氏正和张嬷嬷相谈正欢,整张脸上的肌肉都笑的麻木了。
“修儿你来!”见到彭修,孙氏立刻抬手招呼。
“母亲!”彭修略一颔首,应声走过去。
张嬷嬷急忙起身行礼,“见过侯爷!”
“嬷嬷请坐吧!”彭修淡淡的应了声,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挨着孙氏在上首的位置坐了。
相较于孙氏笑逐颜开的表情,他的神色自始至终却都是淡淡的,甚至于不见一份的热络,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张嬷嬷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昌珉公主是皇室在这一辈中唯一的一位公主,自小就是被兄长和皇妃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张嬷嬷是她的教养嬷嬷,也是见她呼风唤雨惯了,所以在潜意识里总觉得将来即使她嫁了人,在婆家人面前所受的也应该是孙氏所给的这种待遇。
然则平阳侯此人,却是与旁人大不相同的。
深得皇上器重,又战功赫赫,性格上不说是跋扈张扬,在骨子里却自有那么一股子气势摆在那里,不会对任何人假以颜色。
但却偏偏,他做事又是循规蹈矩,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指责他的过失。
她在昌珉公主身边,是把公主做女儿一样看待的,从心理上讲,自然不希望公主找这么个驸马。
可偏偏事与愿违,其中起了这样的变故。
只是好在昌珉公主自己对平阳侯此人还算满意,所以——
“谢过侯爷!”收拾了散乱的情绪,张嬷嬷循规蹈矩的又坐回椅子上,脸上堆了笑道,“因为公主的事儿,侯爷昨儿个一宿没睡通宵审讯犯人,今天一早又亲自送公主回宫,公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就让奴婢送了些补品过来,顺带着给夫人捎些今年宫里进贡的新样式的苏绣料子。公主说,过几日侯爷马上又要离京奔赴海域领兵作战,万事一定要以自己的身子为要。”
“不过是我分内的事,公主客气了。”婢女上了茶,彭修捧着杯盏慢慢的低头拢着杯中茶叶,语气不咸不淡。
张嬷嬷见他面对公主的赏赐还这样漫不经心,脸上就有点不高兴。
“马上就是自己人了,修儿他为公主做什么也都是应当的,公主这真是见外了。”孙氏见状,急忙含笑出来打圆场,顿了顿又满怀安慰道,“公主真是细心,还记挂着我。对了,我听修儿说,公主昨日受了惊吓,身子不适,可有请太医仔细瞧过了?”
昨天的刺客事件,到彭修这里就算彻底打住了。
所以即便是对孙氏,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昌珉公主被人掳劫,受惊晕倒的事。
“劳夫人挂心,太医已经瞧过了,公主并无大碍,只要仔细调养一阵子就没事了。”张嬷嬷回道,说话间有意无意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彭修的反应。
彭修是个男人,虽然昌珉公主的身份地位帮她化解了部分危机,张嬷嬷却担心,这彭修心里会有什么。
而此时细看之下,彭修的表情却一直镇定如初。
见他这样,张嬷嬷才稍稍安心。
彭修听着她和孙氏热络的寒暄,坐在旁边喝了两口茶,觉得场面上的功夫做的差不多了,就搁了茶碗,一抖袍子起身道,“这里就由母亲代为招待吧,这几日军中事多,我得赶着过去处理,准备一下,过几天出征的事。”
张嬷嬷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昌珉公主绊住彭修的。
若是换做别人,他这个未来驸马是怎么都不会明着去驳公主教养嬷嬷的面子的。
可此时,彭修非但不肯撑着面子坐下去,反而明言要去军中?
万一让他过去和昌珉公主照面对上?
这——
“侯爷!”张嬷嬷急忙陪着笑脸站起来道,“您瞧我这记性,公主让带来的东西还没请您过目呢,奴婢这就叫人送进来。”
“不必了,一切都交代给母亲就好。”彭修却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一抬手打断她的话,抬脚就往外走。
“侯爷!”张嬷嬷一急,紧跟着就追了两步去拦。
彭修皱眉,垂眸看一眼她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
张嬷嬷发现自己逾矩,顿时惊了一身的冷汗,尴尬的笑着缩回手来道,“侯爷别见怪,是公主有过交代,她让奴婢带了块玉佩赠予您,说是要您亲自过目,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也不等彭修首肯,直接一招手对院子里侍立的宫婢道,“来人呐,还不把玉佩拿进来。”
门外一个捧着红色锦缎盒子的小丫头领命进来,恭谨的低垂着脑袋,双手把东西捧到彭修面前,轻声道,“侯爷!”
张嬷嬷走过去,亲自打开盖子。
盒子里一方精工雕琢的鸾凤玉佩端端正正的摆着,玉色莹润通透,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极品。
鸾凤和鸣,正是寓意男女双方夫妻和顺的——
这便算是昌珉公主赠予的定情之物了?
“哎呀,你瞧这玉色,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呢,做工也精致的很,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下?”孙氏受宠若惊,两眼放光,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夫人真是好眼力,这是——”张嬷嬷颇为自得,腰板儿笔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