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李氏叹息道,“九丫头脖子上的那两道血痕还在呢,早上来的时候我见着了就想对您说,可是碍着二伯和峰儿的面子又没好意思开口。这要是别的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便罢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勾当。好歹咱们两家人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亲戚,您又对二嫂那么好!唉,这人呐,总要是到了这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看出个真心假意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嘴角一抽一抽的。
李氏见状,急忙去给她抚胸口,“母亲,您可千万别动怒,我也就是觉得这事儿憋屈才不忍心瞒着您的,也好让您心里有个数,你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倒是让我过意不去了。”
老夫人咬着牙,狠狠的吸进一口气,沉着脸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母亲您这是不信我呢?”李氏眼圈一红,急忙跪下去,“这种天大的事,我是怎么也不敢信口胡言的,就是昨儿个在宫里宴会上当众发生的事,我可一个字都没敢胡乱编排,母亲您若是不信,随便找哪个孩子过来问了就知道儿媳有没有冤枉了他们。”
李氏抽了帕子去拭眼泪,黄妈妈急忙上前打圆场,搀了她起来,“三夫人您多想了,您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您快别这样,老夫人她今日也是心烦。眼下二夫人病着,这院里还一堆的事儿等着您打理呢,您还是先去忙吧,老夫人这里有奴婢服侍着。”
李氏知道老夫人的脾气,眼里不容沙子。
她也担心自己演的太过反而惹了老夫人反感,于是见好就收。
“那好吧!”担忧的又看了老夫人一眼,李氏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黄妈妈送她到门口,回头关了房门直奔老夫人面前给她顺气,“三夫人也是这些年被二夫人压制的狠了,心里难免憋着口气,这话虽然不能是她凭空编排出来的,但是老夫人您也只听听就算了,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见着李氏走了,老夫人脸上起伏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由黄妈妈扶着往后室的暖阁走去,“他们这一个个的,就是不让我省心,横竖我也年纪大了,管不了了,就由着他们闹腾去吧,只要别做的太过分了,我也懒得计较。横竖整个武安侯府都在这里摆着,他们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您想得开就好!”黄妈妈笑笑,于是也不再多言。
易明峰从寒梅馆出来就直接回了兰香居去见萧氏。
萧氏喝了药,整个人都蔫蔫儿的躺在床上,一张脸上表情呆滞,眼底泛着青,目光却隐隐透着丝狠毒的幽光死死的盯着床顶的帐子。
韩氏服侍在侧,大气不敢出,见到易明峰回来,急忙起身迎上去,“夫君!”
床上萧氏听到动静,也支撑着爬起来往楼梯口探了一眼,虚弱道,“峰儿!”
“母亲!”易明峰颔首,吩咐韩氏道,“我和母亲说两句话,你也一夜没睡了,回去歇着吧。”
“好,那我先回去!”萧氏一贯强悍,韩氏这个性子弱的儿媳在她面前十分局促,这会儿闻言自然也不强留,对易明峰露出一个笑容就转身下了楼。
韩氏一走,萧氏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刚在寒梅馆你祖母怎么说?你舅舅那里——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易明峰沉着脸走过去,拿了两个大靠枕给她垫在身后让她靠着。
他向来都不做无用功,之前在寒梅馆之所以一声不吭,就是因为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易永群那个所谓的武安侯完全就是个摆设,倒是这会儿到了萧氏面前他便不再掩饰,长出一口气道:“母亲,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想开点,舅舅的事,以后不管是在咱们府上还是别处,都最好不要再提了。”
萧氏一呆,整个人都木楞楞的僵在那里。
若说之前她还是存了一线渺茫的希望在战战兢兢的等着易明峰回来给她一个交代,那么现在便是彻底死心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可置信的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滚下来。
“这件事不简单!”易明峰道,抽了帕子给她拭泪,眼中暗沉的狠色一闪即逝,“总之这件事已经是这样了,母亲你就不要再计较了,现在的关键是想想后面的事,要怎么过下去!”
“怎么过下去?”萧氏苦笑一声,无力的闭上眼,“你舅舅没了,你说我怎么过下去?”
“母亲,在儿子心里您一向都比父亲有决断,有魄力,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拎不清出了呢?”易明峰眉峰一敛,语气便带了几分尖锐。
萧氏震了震,猛地睁眼看向他。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心机极重不太平易近人,但对她却还是头次这般疾言厉色过。
易明峰看着她,面孔始终平静如一,眼睛里却凝聚着少有的锐利锋芒。
他看着她,就像在他小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他的目光一样,几分严肃几分阴冷,“母亲,我现在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不要觉得是儿子薄凉,自从你嫁进武安侯府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应当再指望着萧家了,你的未来在易家,在这里,在我和大姐的身上不是吗?从我很小的时候你便是这样对我说的,你教育我、栽培我,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难道您自己却先忘了吗?这些年,你把握着整个侯府的中馈,又苦心孤诣为我谋得世子之位,在这期间萧家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了,能帮的都已经帮了。事到如今,舅舅一家垮台虽然我也不愿意看到,但是回天乏力,与其今天我们母子在这里抱头痛哭,为死者哀悼,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把后面的日子继续过下去。”
萧氏止了泪,脸上慢慢露出混沌而迷茫的神色。
易明峰说的这些道理她都懂,这也正是当年他教育他时所说的话。
说到底,娘家至多也就只是她在侯府站稳脚跟的垫脚石。
哥嫂一家被斩首流放,她痛则痛矣,但毕竟中间隔着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