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惨淡如烟的往事,桩桩件件都是易明澜最不愿提及的过去。
易明真呵,伪装了这么多年,你最后这一招伤口撒盐的本事才是让我大开眼界!
是了,这一切都是易明真做的,她竟从不曾发现她们之间原来是这般苦大仇深。
易明澜的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瘫软的跌在地上。
“所以呢?这么多年来原来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我早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她痴痴的抬头去看易明真,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冲刷着脸上被指甲划开的伤口,面目狼狈而狰狞。
她的这张脸清丽脱俗,在御前还曾得过当朝太后的赞赏,看着她此刻的狼狈,易明真的心里才真真的有些快活起来。
“怪只怪你不认命,不识得本分,非要扒着平阳侯府这棵大树不放!”易明真随手将那帕子塞回刘妈妈怀里,然后提着八幅罗裙的裙摆缓缓蹲下身来倾身向前微笑着凑近易明澜。
易明澜不为所动木然的坐着,只是流泪。
易明真像是极享受的用力深嗅一下她身上弥散出来的血腥味,最后红唇微启,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道:“彭子楚这个男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明白了么?”
彭子楚?彭修!
易明澜愕然,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浑身的血液登时就被抽的干干净净,那些还不及出口的解释突然之间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众所周知,平阳侯奉皇命携世子同往江北督察水利已经一月有余,他不在京中,他不曾回府,众目睽睽之下她易明澜与之赤身裸体同衾而寝的是她的小叔彭岩!
背夫偷汉、叔嫂乱伦!
这样的罪名压下来,彭修啊彭修,你这一箭双雕的计谋真是奇绝妙绝,最重要的是人赃并获,让我根本百口莫辩!
衣衫下面他汗水的味道似乎还弥散在她的肌肤之上,黑暗中他霸道而狂热的拥抱……
“阿澜,阿澜,阿澜你是我的!我要你,你是我的!”他的声音丝丝入耳,仿佛还有余音缠绵耳畔,睁开眼那却是他送她的最后的礼物,为了——
亲手送她下地狱。
“哈!”凄凉的苦笑声溢出喉咙,易明澜整个身子颓败如一滩烂泥软软的落了下去。
易明真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起身,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妈妈粗犷的嗓音:“夫人到!”
易明真眸光微微一动,赶紧快步迎上去对着孙氏见礼道:“拜见母亲!”
孙氏此时怒火中烧理都没空理她,只就越过她疾步走到易明澜面前大袖一挥厉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种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还不赶紧的处置了,没得污了我的眼。”
易明澜对她的言辞完全没有反应,死人一般呆呆的坐着,易明真见状不禁露出为难的神色,假意劝解道:“是儿媳无能,可五妹妹到底也是我们武安侯府出来的人,这事情总是要她分辨一二的。”
“人赃并获,捉奸在床,她还有脸分辩什么?”孙氏显然是火气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半点情面也不给的沉声道:“既然你还惦念同宗之情下不了手,就坐到一边去,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这——可是夫君那里到底是——”易明真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欲再劝,只是孙氏已经明显不耐,狠狠的回头瞪她一眼,易明真马上惶恐的垂下头去,讪讪的被刘妈妈拉着退回亭子里。
易明澜面无波澜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易明真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了丝悲悯,眼底更多流露出来的却是恶毒的嘲讽之意。
就在这时花园才侧门外突然伴着凄厉的嚎叫冲进来一个人来,却是平阳侯彭业的妾室陆姨娘,她几乎是发了狂,猛的扑开将要拦阻她的婆子丫鬟不由分说冲上来揪着易明澜身上薄弱的衣衫就是一阵撕扯捶打,口中绝望的嘶喊有如一头濒危的野兽:“你还我的儿子,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是你,你还我的儿子来!”
陆姨娘三十出头,是彭业幺儿彭岩的生母,母子二人近年来很得彭业的宠爱,易明澜见她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中已是明了——
彭岩只怕是已经被孙氏借故处置了的!
思及此处她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还不及有所动作孙氏已经手掌一挥印证了她此刻猜想,几乎是与此同时,孙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郑妈妈已经怀抱了一个红色的襁褓自院外进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院子。
易明澜越发胆寒,手忙脚乱的扑将过去死死抱住孙氏的脚,声泪俱下的摇着头苦苦哀求:“母亲,母亲不要啊,幼子无辜,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我真的没有!”
孙氏冷冷的看她一眼,只就面无表情的挥挥手道:“一并处置了!”
“是,夫人!”郑妈妈领命,目光匆匆四下一扫就抱着孩子往那凉亭旁边的一尊水缸走去。
“不要——”易明澜失声尖叫,目赤欲裂的转身就要去拦,刘妈妈见状扯着嗓子惊呼一声:“快拉住澜姨娘!”
这院子里大多都是易明真带来的人,马上就有四五个婆子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易明澜的死死的钳制住。
易明澜疯了似的用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通红的小脸一点一点没入冰冷的清水中,不过只是一瞬,孩子嘹亮的哭声就因为呛了水戛然而止,小小的手脚无力的扑腾了两下就完全在郑妈妈的臂弯里没了动作。
院子里瞬时死寂一片,陆姨娘目瞪口呆的扯着易明澜的一片衣角,脸上神色因为恐惧而变得铁青一片。
易明澜止了泪,远远的看着那一方小小的襁褓,半晌之后忽而仰天笑了出来。
这是一个圈套,彭子楚、易明真还有孙氏,她们个个参与在内,天衣无缝的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回过头去看陆姨娘,脸上笑容最大限度的渲染开,映衬得那一道伤口有种来自修罗地狱的惨烈之感。
“你看,我的儿子也没了,姨娘现下可是痛快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诱哄孩童入睡时候那般轻柔的质感,目中剧烈燃烧的仇恨却与那面孔之上冷酷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