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间地下室后。
百里千雪在前面带路,并没有按照原路,而是顺着过道深处往里,转入阴森森的另一面过道之中。
空气中阴冷的血腥味,让桐笙不易觉察的皱起眉头。过道两面的牢房,落着大锁,并由整块铁门隔绝,铁门上方空出一个窗口,隐约可见里有的亮着昏暗的灯光,有的漆黑一片,但都同样不知道有些什么。
疾步匆匆而过间。
特意压低了的脚步声,仍然在过道里隐约可闻,一路都没有说话,跟在后方的桐笙也没有分神去关心铁门里面是什么。
直到,直到了过道的尽头处。
百里千雪随手取了过道上的一灯盏,拿在手里后,走近缓缓推开最后那一间、铜锁已经生绣得不成样子的铁门。
闪身进入之后。
一手拿着灯,一手继续将门拉开着,让还在后面的桐笙得已方便跟进来。
桐笙随即进入后,微微侧身越过他并往下走,四五步的台阶下,是一间狭窄而逼厌的封闭空间。
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
隐约能看清楚这一间牢房里,除了很凌乱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外,周围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拿着,”百里千雪说着将油灯递给她。桐笙随即伸手接过来,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作为。
生满青苔的墙壁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一坏了的灯盏。百里千雪走上前,伸手握住灯盏,然后开始缓缓的往右转动;仿佛是似因为生锈的原因,转动得极其缓慢而迟钝……
不过,随着转动的次数增多。
似乎渐渐变得顺畅起来,因为百里千雪的动作越来越快……先往右,再往左转动,每一次的转的圈数都不相同,往来复始了数次之后。
只听得,墙壁里传过来“咔嚓”一声。
……若不用心去听,根本听不到的机关巧木声响起。原本毫无异样的脏乱墙壁上,突然,开始缓慢而有力的移动起来,撒落的细微灰尘中,很快挪移出来一道小门大小的通道。
通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到尽头在何方。
百里千雪松开那歪歪斜斜的灯盏后,率先向前入内后,招了招手,让桐笙也快些跟上来。
桐笙执灯,缓缓渡步到了通道口;心中有疑,而眼中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盯着他:“你如何得知?”
如何知道这里有一条通道?
这里,是皇子别院的隐蔽之所。若不是有某种关系而十分熟悉的人,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百里千雪站在漆黑的通道里,眸光清澈而澄净,显然知道她的疑虑为何,“我不想骗你,个中原因,我不便说。但你不用怀疑我,我是单纯来带你离开。”
桐笙看了他片刻,“你这样说,我便这样信。”只为了最初心底那一丝动容。
声音淡如云烟,执灯而入。
……
漆黑的地道,笔直通往前方。
即使在油灯的照射下,能见度都很低,周围皆是整整齐齐的石砖修筑而成。时而有潮湿滴水之处,有似青苔又不是青苔的阴暗植物生长着。
……脚步的回荡声,悠悠空荡,与滴水声交织回响。仿佛行走于无止尽的幽黑通道;空气沉闷而阴湿的霉味浓烈,并且有微微的窒息之感。
不过,既然还能呼吸,说明仍有空气流通。
就这样,直到了约摸半个小时之后。
看不见的漆黑前方,有阵阵水声淅淅沥沥传来。要到头了吗?桐笙心中念及间,也不由得对这么大手笔修筑的暗道,有几分惊叹起来。
毕竟,并没有像21世纪那样的科技,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人力而为;这么一条远离地面的通道,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惊叹之余。
对眼前之人的身份也不由得越发存疑。
这样就离开了这座皇子别院,实在是太过于轻易了。明珠楼,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被锦衣卫、东西两厂追杀南而仍留京城,且能轻易进出皇子府。
“是谁要你救我?”她淡淡的问。
走在前方的百里千雪听了后,并没有立即回答。
暗道的尽头处,仍然是一片漆黑无光。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周围不再是砖石,而是天然形成的青苔石壁,像连接到了天然的洞穴,空气路面也变得更加潮湿起来。
而路到了这里,也终止了。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岩石堵住了去路,仿佛路已经到了尽头;但隔着石壁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水流声,仿佛是从高处的悬崖瀑布流下……
百里千雪、亦或者是百千寻,伸手在石壁上仔细观察摸索了片刻后;手指按住了某处,掌心随即贴合,气沉丹田并使劲一推。
“轰隆隆——”
岩石与岩石沉重摩擦的沉闷声,在幽暗通道里低沉回荡,得有些震耳欲聋起来。而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眼前原本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潮湿石壁,竟然,就这样被百千寻用力缓缓的推开了!
两三米的巨大石壁,像一道两面活动的门一样;右面被缓缓往外推了出去,左面缓缓往里斜了进来。
与此同时,一股清晰水声和湿气,夹杂着大片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的热气,让人仿佛有种进入了澡塘的错觉。外面有些雾蒙蒙一片。可见光线昏暗的外面,一片从头顶石缝间流淌下来的泉水,带着热气腾腾,流淌汇入一片大大小小而奇形怪状的水池。
水中池水散发着白茫茫的雾气。
是一片山石温泉地貌。
桐笙极快的闪身而出后。
百千寻紧随其后,松手掠影而出;与此同时,身后的大片石壁以极快而沉重的速度,弹了回去,并且瞬间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大片潮湿的青苔杂草,也再次掩上了石壁缝隙,看不出丝毫异样来。
……
此处的位置,已然是离皇子别院几百米的半山头。走出了山石数米,至平坦而无障碍物之处,再回望遥远的半山之下,仍然能在夜色下清晰的看到,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座落其间。
皇子别院。
一条几乎笔直的暗道遥遥通向此处。
“姑娘到了,自会知道,”百千寻一边说着,一边兀自往前带路,并且语调几分清冷的继续说,“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然而走了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转回头来。只见桐笙正不紧不慢的蹲下,将油灯放于平坦处后,抬手拔了头上的簪子,乌黑的发丝顿时散落下来齐肩。
而他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于油灯旁边一笔一画的写字。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百千寻有些奇怪的盯着她:“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分明是浪费时间的举动,他却半点也不觉得不耐烦,反而是有些忍不住的好奇上前了两步,想看清楚她写的是什么。
"——人生有两出悲剧,一者执意求死,一者无力求生。娘娘腔,你全包了。"
湖中之辱,势必杀之以偿!
一笔一划,带着凌厉气势,在岩石上带出深浅不一的划痕。百千寻带着几分不知该做何表情的问:“姑娘,你,很恨他?”
他感觉到那了杀意波动。微弱得几乎不可觉察,仿佛只是随起一念而逝,寻常人难以觉察,但他却仍出自本能的觉察到了。
桐笙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并将纯金的簪子收入怀中,拍了拍手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恨……到也不是,只是想让他明白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好了,我们走吧。”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第一次,在烟波河凝水为剑险些要了她的命;第二次,是在清台山道一掌打得她吐血;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新仇旧恨,一一清算!
她自认自己不是好人,但也绝不算是恶人。人若与她为善,她自与人为善;人若与她为恶,她自不留情面!
下山之后,特意绕过别院的位置,寻小径而行;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渐有街道灯光……
……
皇子别院里。
殿内玉池泉水流清澈,丝丝朦胧的白茫茫雾气迷漫其间。司徒墨离方从浴池里上来,正让侍女侍候着穿衣时,影卫周六匆匆而来,身影顿于纱帘外面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相告!”向来平静无波的木然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紧张。
正在侍候穿衣的两个俏丽侍女,顿时盈盈行了一礼,低头匆匆退了出去。与此同时,尽管周六十分不想说接下来的话,但到底还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人不见的事说了一遍。
司徒墨离整理衣裳的动作一顿,“……嗯?凭空消失?”带着几分天生魅惑温柔的语调,听不出丝毫喜怒之意,但周六却知道他动怒了,不见得一阵头皮发麻的跪下来。
并且压低了声音,快速补充了一句他更不想说的话:“她是由密道逃走。机关有被开户过的痕迹,属下已经让人往密道出口方向,方圆十里搜捕。”
密道之密,除了他之外再无其它暗卫知晓,而今竟被一个身份不明、来历成谜的人打开,实在是太过危险而匪夷所思!
毕竟,知道这条密道的人,绝不超过三个人!
司徒墨离动作再次一顿。幽暗的眼底,仿佛闪过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而最后,却只极其缓慢的说了一个字:"找。"
一个‘找’字。
在舌尖辗转,带着几分压抑而嗜血的意味,一点一滴的溶入暗夜的苍凉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