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圣旨降下。
桐笙拒不接旨踪影不知。
以至于关焕然只得临时编造了一个借口,尔后代为接旨。张公公又说了些讨喜的吉利话,随即笑眯眯的接过递过来的信封,掂了掂分量后,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心实意了几分。
不过惦记着还要回去复命。
便不再多留的带着御前侍卫离开。
……
……
“老爷……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柳姨娘在丫环的搀扶下站起来,目光闪烁的凑上前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那小贱人怎么不露面?还是老爷决意要狠罚她,连圣旨也不让她出来接?
“没事,”关焕然语气带着几分隐忍的寒意道。并且也没心情理会柳姨娘,而是紧紧的攥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神情平静得几乎有些阴沉沉的,一字一句的吩咐道,“找,给我,立刻,马上,找到她!”
……
……
与此同时。
因‘听闻圣旨降下,而激动得难以自持晕厥的关素素’--此刻,正事不关己的,端着一碗熬得浓稠美味的莲子羹,姿态闲散地靠坐在高高的房檐之上。
一边慢慢吃着早餐,一边放眼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于假山小道间穿梭的身影--是两人一组的丫环仆妇、侍卫之类。
他们的动静并不大,不过显然是在找什么。不远处的牡丹宛里,都已经去了好几拔人,也都去了好几趟……
在,找她么?
是在找她接旨,还是在找她秋后算账?她静下心来,听了听两个正路过的嚼舌根的仆妇说话,很快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圣旨已接仍然在找她,显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亦或者,是……
桐笙若有所思,眸光渐渐变得有些淡漠。对传旨的公公说她体质不好病倒晕厥,而代为接旨,虽然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这个消息这句假话,也等于是变相的告诉了皇帝。
照常理而言。
这个时候,不管皇帝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为表现仁慈都会派太医前来瞧瞧。
而关素素是皇帝亲自给自己儿子赐婚的对象,说明了,自是真心看好这门亲事才旧事重提。是而,派来的太医之类的人,必然会更尽心尽力的为她诊治。
她若是不病不倒,就是欺君罔上之大罪。所以,关焕然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会对她下手,至于会做到那一步……她或许可以顺势而为,静观其变。
……
没有人注意到。
在高高的屋檐一角,一片淡淡的浅绿色随风飘扬如云烟般的裙角,若隐若现。
若不细看,也很不起眼。
因为在这一处,有大片古树的绿荫和藤蔓垂掉,若是不经意的从下往上看,很难发现到,在投落而汇聚成的阴影处,衣裙飘飘然,而曲膝而坐的清雅身影。
纤纤素手,端着洁白的瓷碗,姿态悠然闲适。那怕只是这样吃东西的动作,由她做出来,都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十分的赏心悦目。
被大片绿叶剪碎的阳光,散成了斑驳陆离的光影,深深浅浅投落在她身上,有轻微光影其上流连。宛如画笔描绘的唯美画面,不经意间不会让人看见,但若是看见了就再移不开眼睛……
片刻后。
她将洁白的瓷碗,往旁边的瓦片上一放。目光淡淡的盯着那两个,正从不远处假山小道走来的侍卫。
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
倾斜的瓦面上,没被放稳的洁白瓷碗,带着清脆的磕碰声骨碌碌的往就瓦片下滑落而去。滑落的速度极快,宛如一抹洁白的流光滑过,瞬间就从高高的房檐上,摔落到铺着碎石子的小道。
“哐啷!”
一声脆响,只见勺柄断裂瓷片飞射!让正好在这个时候,经过的侍卫听到并瞬间抬头看来。由下往上看,被正从屋檐的天边升起来的太阳,晃了晃眼,但还是隐约的看到了,正懒散的坐在房顶上的桐笙。
顿时,几人脸色微变。
随即,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人飞快的离去。
其余留下来的几个侍卫,盯着地上的碗片和屋檐顶上桐笙的身影,暗自在心底里又惊又疑。那瓷碗,偏偏在这个时候掉落,难不成是有意为之?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不明白的侍卫认真而慎重的守在下面,目光分毫不离的盯着屋檐上的身影,以防这位二小姐又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位二小姐,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
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她的衣裙飘舞而发丝轻扬。手中把玩着一根树枝,手臂微微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犹如男子一般,饶有兴趣而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
淡漠而清冷的神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诋于云端彼岸的俯视、打量的神情,无形之中竟让人有种无法形容的威压。
……
不久之后。
穿着一身朱红色朝服的关焕然,神情晦暗不明的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让桐笙比较意外,来的只有他一人,没有丫环仆妇七大姑八大姨。
“你们,退下吧。”
关焕然缓缓停下脚步,语气平静的遣退侍卫。他的整个人似乎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从这个女儿拒不接旨带给他的愤怒之中,平静了下来。
在侍卫离开后。
他渡步到树荫下的石桌前,才微微停下脚步并抬起头,神情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坐在在屋檐上的浅绿色身影。但,同样因为晃眼的阳光,而看不清楚笼罩在灿烂、刺眼的光芒里的桐笙的模样。
很耀眼,很难靠近,亦如她的人一样,站在逆向的角度,所对上的完全是她的锋芒毕露。
良久,他仿佛幽幽叹息般,轻唤了一声。
“素娘……”
很轻很浅到,让人不注意去听,根本听不到的带着无言明喻的复杂情感。像是恼恨,像是悔恨,更像一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无力无奈。
他的整个人,仿佛都因这一声叹息,而变得苍老了许多。男人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再过几年便知天命,身处朝堂势力中心,长久以来繁忙的公务,让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两鬓已有数根白发。
他不再看向房檐之上。
而是在石桌旁边的凳子处,撩袍缓缓的坐了下来,语气异常平静而缓慢的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怨恨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