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玉恒作揖的同时,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位在早先年极其利害,势力渗透殷国并且差点发动政变的、城府深不可测,而且极难相处的长帝姬。从知道那些事起,他年年来都未曾见得一面,直至今日……
南宫玉恒对于这位,名义上的长辈,还算是很敬重的,就连与生俱来的妖魅邪气也收敛不少。
谁让这位既算是长辈,又是算是极为难应付的对手?
青兰很快端上茶。青竹也随即拿了蒲团来,放在案桌旁边后双双退出去候在外间。禅室里,静林斜眼打量着南宫玉恒,并瞧着他缓慢而慵懒跪坐下后,语气冷冷的说:“我说过很多次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南宫玉恒始终有些难掩的恍惚和不在状态,思考得很慢,“……羽国虽好终是异乡,玉恒难免寂寞,回来看看家人替二叔上柱香(祭日),顺便绕路来拜访一下长帝姬也是该然。”
静林闻言神情顿了顿,语气略有些缓和,却又有些没好气的说:“行了,事情了了就早点回去,别在殷国瞎晃悠……听青竹说你被人绑在悬崖上了?怎么回事?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的?”
南宫玉恒闻言,面子瞬间有些绷不住了。同时不由自主想到那只利爪小野猫,只是具体发生的事情,他越想越有些模糊不清,“这嘛……情趣而已,情趣而已,长帝姬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自觉失言。
长帝姬已经放下茶杯冷笑。南宫玉恒见状心知不好,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只怪思绪实在是太混乱了,无意间就说了不该说的话。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冷冷的说:
“情趣?……好得很!都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怎么,……还是说你们都想成家立业了?若是如此,我不妨成全你们,给你们好好挑个温柔贤淑的美人为妻……”
静林越说越气。南宫玉恒干脆垂眸听训;若是平时他还会不痛不痒的回两句,但现在实在是不想多说话,脑海里一片混乱还没想清楚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区区一只毫无武功的小野猫,柔柔弱弱的样子究竟是怎么放倒他的?
就算是迷药之类,他也不可能全无察觉。不过或许可以肯定的是,让他觉得有些昏昏沉沉、有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因该是被那物引起的后遗症。
真是只该死的,小野猫……
禅堂静室外间,候在两边的青竹和青兰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似乎想笑又不敢笑,都知道长帝姬定然是想到上次七皇子来时,在山道上遇到那位关家娘子的事情了。
还是那日下山的小道姑位传回来的。私下里交谈得津津有味,说那关家娘子豪放得连七皇子的衣服都扒了……青竹想到先前所见的关家娘子,随着一次次回想起来,愈发有种很惊艳的意外感。
但是细细想起来,又不知道是那里让她惊艳和意外。虽然那娘子模样看起来温温静静没那么豪放,但穿着亵衣裤闲逛也是没谁了!而且,虽然玉恒公子没有明说,但青竹也能猜到八成就是被那关家娘子给绑的。
也越发显得关家娘子,跟以前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虽然以前也没有太在意这个人,但也时常听到小道姑们深痛恶绝的谈起过‘不要脸又讨厌’等等。比如死皮赖脸纠缠路过游玩、或是香客的英俊男人,做贼偷人东西虐待丫环……这些事迹对比她看到的关家娘子,还是很难联想到一起。
……
青竹想得有些分神。直到猛然听到里面自家主子拔高的声音,有些沉沉的冷意,“如今殷国已经是九黎的天下,国泰民安,帝王康健,该熄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何况九黎部落和殷国王室同出一脉,有什么可争的?”
啊……果然谈到国事上来了。青竹连忙拍拍额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随即抬眼对上青兰关切而疑问的眼神后,只得不好意思的笑笑,并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是她想得太入神了。
禅堂静室里,南宫玉恒缓缓回答道:“祖父也常常这样说。只是他说的是如果当初能不要这样想,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皇帝仁义治国,推崇儒家思想,支持汉人入朝为官,却同时对九黎部落苛刻严待……特别是穆氏一族,虽有官职却无实权,实在让人心寒齿冷。”
“所以你就让羽国发兵殷国边境,挑衅生事!?”静林语气微沉。她的容颜很清丽,五官细腻柔和,但不笑的时候,眼神微冷,就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无形威压扩散开来。
南宫玉恒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同时有些惊诧眼前这位消息的迅捷,就算是殷国朝堂上现在也可能都还没有收到前线战报,“玉恒不敢。玉恒只是区区一介手无实权的皇子,那能说动骁勇善战的父王出兵殷国?长帝姬又不是不知道,羽国、殷国边境纷争历来如此,总有动真格的时候。”
“国战不能打,劳民伤财。”
静林懒得跟他在这里扯太极。临了瞥了眼南宫玉恒后又随口一说:“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别忘了还有虎视眈眈的燕国。”
南宫玉恒有些似听非听。
他自知状态不好,同样也不想继续跟这位极其难缠的长帝姬交谈下去,因为每句话都要小心别露出马脚,太耗费心神了,“这些该是殷国皇帝头疼的事,长帝姬隐世清修逍遥自在,何必管这些闲事?何况就算玉恒能拦这一次,也不能拦下一次,羽、殷两国迟早要兵戎相见。”
“北地那座金矿给你。”
静林敲着案桌有些磨牙道。都是些不见好处就不松口的狐狸崽子。不过反正那座矿山是在两国边境,她的人不好动手;再者,她也对那座金矿没什么兴趣,归根结底都是九黎的人,也不是送不起……
司徒墨离也好,南宫玉恒也好,想要从她手里拿走那些东西都可以,就端看他们各有几分能耐了!
南宫玉恒不动声色的说:“国战确实劳民伤财,亦非玉恒所愿,玉恒必会尽力拖住战事。”
静林斜眼瞧着他。半晌后,原本冷着的脸又突然似笑非笑的问,“谁把你绑在悬崖上的?能耐不差啊?!”
南宫玉恒的心又提起来,不敢再乱回答的继续揉着太阳穴,幽幽的叹子口气,俊美而妖魅的容颜上,露出明媚的忧伤说:“夜深露重,月影深沉,那山亭本该无外人所至,却突然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闯入……”
不由自主回忆起来,夹杂着恍惚的画面和少女犹在鼻尖的淡淡芬芳,声音变得幽幽魅语,直到不经意看到长帝姬微挑的眉梢后,南宫玉恒心神一凝,暗自惊疑自己,如何这般把持不住的同时,连忙将话锋一转,
“原本只是想捉弄捉弄她而已,没想到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这件事玉恒自知理亏,自不会再去找那位姑娘的麻烦。”
若不是被捅到长帝姬这里,南宫玉恒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毕竟最喜欢玩调教野猫儿的人,却大意被野猫儿利爪伤了脸,就算换了寻常人……这口恶气也咽不下去!
静林看着南宫玉恒表面漫不经心的说算了,实则却憋着一肚子邪火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好在南宫玉恒也是个定性强的,就慵懒的坐在那是悠然品茶,听她笑。
当然他心里是怎样的光景就不知道了。
静林畅快的笑完后,就不客气的挥手赶人了。并让青兰送走南宫玉恒,顺便把金矿的事交待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