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回了家说这许老爷还是没找着,二太太哭着说这下可怎么办?那个天天寻死觅活的,要是真给浩凤办了喜事她要是死在家里咱们这日子也别过了!
两人坐在一块发愁,二太太想了个主意,说:“那许太太的娘家不是在那村子里的吗?不如把这姑娘给他家送去?”
二老爷摇头说:“那怎么能行?要是那家人问起来这许家姑娘怎么在咱们家住着啊?你怎么说?再说外面都说她死了,还是他爹娘说的,这冷不丁的又活过来了,人家要是不认,咱们还能把许姑娘拉大街上让街坊邻居评评理不成?”
二太太哭丧着脸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啊?爹那边还等着呢,前天又把我叫去了,娘催着让咱们赶紧去谢家下定。”
二老爷原地转了几圈,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先把她送出去!”
二太太傻愣愣的问道:“往哪里送?这种事也不能跟亲戚说啊。”要是人人都知道浩凤领了个私奔的姑娘藏家里,什么亲事也不必提了。
二老爷说先送到段老爷家以前的房子去住着。
“好歹是一家兄弟,这个口也好开,就是真露了馅,老三那个人也不会往外卖咱们。回头你悄悄跟浩方家的说,就说是你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地方小住不下,先送到那边去住几天。”
二老爷这么交待,二太太却不敢说她早就把这许姑娘的事告诉二姐了,那会儿刚搬家,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怎么就让人看见了。她怕老太太怪罪,就想扯着二姐到时帮个腔。谁知不但老太太没问一句,老太爷也一声不吭装不知道。她还在庆幸,现在是明白了,老太爷根本就不想管他们怎么安置这许姑娘。
二太太没去找二姐,而是找了段章氏,这么几年下来她算是看明白了,就算二姐好糊弄,她后面的段浩方可不是个善茬。偏偏二姐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这我要回去问问我们家爷,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找二姐还不如找段章氏呢,那可是个傻瓜蛋。
二太太带了礼来看段章氏,被段章氏一把扯住说因果,她现在就愁没人陪她说话,魏玉贞还要照顾孩子也不常来,二姐更是抓不着人。本来她还想好好跟二姐说说吓吓她,结果还没等她去叫人呢,段老爷就过来跟她说如今二姐身旁两个孩子,又管着院子里的大小事,让她有事没事少去找她。
“你就安安稳稳的在屋子里呆着,一天三顿饭少不了你的,别的事你就少管吧!”
她怕再被段老爷送出去,毕竟还是家里舒服,就打消了去找二姐说因果的念头。现在看到二太太过来,欢喜极了,一把扯住就不放!以前二太太怎么欺负她的,下辈子都要还给她!她就先给她说说,吓死她!
二太太有事求她,只得坐下来听她云里雾里的胡扯,架不住段章氏如今口舌长进了,慢慢的竟也给她说晕了,怔怔的说:“…那按你这么说,岂不是但凡起一点要害人的恶念,回头都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段章氏严肃点头:“可不是!那菩萨什么都知道!”
二太太愣愣的倒也没把二老爷的交待给忘了,把想借段老爷家以前那房子的事说了,说是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也没人了,如今他们现在住的那个院子里也没别的空房子,就想先送到段老爷家以前的房子住几个月。
搬家的时候二太太偷藏一个姑娘的事段章氏早就忘了,只依稀记得是二老爷的小妾,不过如今也应该早就不在了。听了二太太的话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这可是帮人一把的善事啊。
段章氏热情的说:“干嘛送到那边去?那边也就几个下人在,屋子也简陋,既然是你娘家的亲戚,不如就先让住到我们这边来吧。我正愁没人说话,干脆让她搬过来陪着我。等你忙完浩凤的亲事再接回去不就行了?”
二太太一听连忙摆手:“那怎么行啊?你这边的人也多,二姐那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她粗手笨脚的再惹出事来就是我的罪过了!”从二房搬到三房来,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嘛。
二太太陪着笑推辞,段章氏扯着她热情的请那姑娘搬过来住,两人拉扯半天,二太太瞅着个空跑了,段章氏追到门口,招着手道:“以后常来啊!”
二太太和二老爷想让许姑娘搬出去,这许姑娘也不是傻的,从丫头婆子的口中零星猜出来了,她在段家住了三年,每天连屋子都出不去,二太太看她看得比看犯人都严,跟浩凤也是再没见过面,就是隔着帘子说句话都没有。
二太太一直没说给她和浩凤办喜事,又拦着不让两人见面。以前还说先把她送回家去,堂堂正正的请媒人下聘再把她娶回来,谁知后来段家人去找,却听说爹娘说她死了,家也搬走了。如今更是什么都不提了,现在居然还想把她送出去。
许姑娘恨上了,以前听婆子说戏文,那牛郎织女王母娘娘的故事她都记着呢,觉得这二太太就是王母娘娘,她就是那织女,浩凤就是那牛郎。如今这是要活生生的拆散他们啊。
她就趁着一天半夜悄悄溜出屋子去找浩凤了。
浩凤睡得迷迷瞪瞪的让人爬上了炕把他摇醒,睁眼一瞧一长发披肩的阴森女子趴在枕边,尿都差点让吓出来,再一看居然是许姑娘,更是要把魂吓掉了!
二太太以前就这么吓唬过他,说要是他再敢偷偷见许姑娘一面就真要娶她了!
浩凤当时带着许姑娘跑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回家路上就后悔了。真要他娶她他还觉得委屈呢,以前想着要是娶媳妇,能配得上他的姑娘那必定是家财万贯貌美如仙,许姑娘哪样都不沾边啊。
回来后二太太说要把许姑娘送回家去,他赶紧装乖孩子点头,二太太又吓他说两人不能再见面,不然就让他娶她!浩凤当然是连连点头,从此许姑娘住的那间屋子屋前三丈他都往回走,绝不靠近。
可这大半夜的许姑娘竟然爬他被子上来了!要是让人看见了他不就要娶她了吗?浩凤急得赶紧推她:“你赶紧下去啊!悄悄出去别让人看见!”
许姑娘拉着她的情郎,悲伤壮烈的说:“带我逃走吧!”
浩凤翻了个白眼:“你傻了吧?这是我家!我不走!”
许姑娘急了:“你不带我走,我就要被送走了啊!那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浩凤甩开她的手:“我跟你说这是我家!我哪儿都不去!你爱去哪去哪!我不管!”
许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悲愤道:“我都能为你离开我家!你怎么就不能为我离开你家呢!”
浩凤立刻声音比她还高:“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自己家啊?反正我不离开我家!”
他们两人这一个哭一个喊的,立刻院子里各屋的灯都亮了!
外面小屋睡着的丫头听见浩凤屋子里有声音就披了衣裳点了灯起来看,一进屋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只穿内衣的女的跟浩凤在炕上坐着。丫头还没嫁人,一看啊的一声扔下手里的油灯就跑出去了。
外面就有人喊:“四爷怎么了?赶紧去看看!”呼啦啦一堆人都涌了进来。
二太太披着衣裳赶过来的时候,一看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推开进去就见自己儿子跟许姑娘两人只穿小衣挤在炕上,许姑娘是满脸泪,抓着浩凤不撒手,浩凤也是急得红头胀脸,正跟她拉扯,两人动手动脚间衣裳也扯开了,被子也踢到地上了,然后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
二太太眼一翻,又晕了。
这下更热闹了,有喊大夫的,有喊赶紧扶太太去躺着,有说赶紧去喊二老爷,三喊两不喊的,别的院子也都给闹起来了。大半夜二房里这样折腾,大家都知道了。
浩凤和许姑娘就这么着让人给领到了老太爷跟前,往地上一跪,旁边一圈人。
老太爷看过来一遍,大老爷一脸木然,二老爷一脸青白,段老爷紧皱着眉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还悄悄看他的脸色,眼神一碰吓得赶紧低头。
老太爷叹了一声,也没再跟跪在地上冻得瑟与发抖的浩凤说话,叫过来二老爷说:“…你就赶紧把这件‘大喜事’给办了吧。”
段家四爷的喜事办得一点也不热闹,既没发贴子请客人,也没有媒人,甚至院子里连一点喜色都没有。
许姑娘穿了身红衣,顶着盖头从这屋走到那屋,旁边的丫头再给她掀了盖头,这事就算礼成了。
浩凤从头到尾没露面,二老爷和二太太也没过来,家里的其他人就更别提了,连个礼都送。
第二天新妇磕头奉茶,老太爷没见,老太太也没见,还是二太太接了她的茶让她磕了头,然后就让人送回屋去了。
许姑娘心愿得偿,自然欢喜高兴。可这日子过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她照旧还是住在那个小屋子里,浩凤也是住在他原来的屋子里,两人也不常见面。
到了过年时,开宗祠祭祖。老太爷掀开祖谱,笔滑到下面,看见浩凤的名字,他的笔顿了顿,什么也没写就把祖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