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琪捂着肩头伤口,痛不可挡,骂道:“谁也救不了你!给我把这贱人乱棍打死!”
几名侍卫上前便要拉人,陈兰桡起身拦住:“住手!”一名侍卫仍然闯来,陈兰桡擒住他的手腕,使了个“四两拨千斤”的手法,顺势轻轻将此人扔了出去。
太子琪怒道:“陈兰桡,我看在燕归面上才不为难你,你休要在此撒野!惹急了我,我让你们一个都逃不脱!”他叫嚣几句,伤口极痛,忍不住又哀叫起来。
陈兰桡道:“是魏国皇帝下旨让我们前往北都,你却对我们的王后无礼,竟然说我撒野,等到了北都,我倒要把此事向皇帝陛下禀明,看看皇帝是不是也会如你一般不知礼数!”
太子琪闻言心惊,他虽然在外无法无天,但是最忌惮害怕者就是魏帝,之前在北都的时候,也都是一副恭谨温良的假面,又加上有他母后的支持,才哄得魏帝格外喜欢他。
如今听说陈兰桡要去告状,正好掐中他的软肋。但毕竟此刻天高皇帝远,太子琪心中畏惧,却更是勃然大怒:“好哇,你这臭丫头,现在就想利用我父皇来压制我……”他眼珠一转,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嫁了燕归,所以当然要向着他了……”
陈兰桡道:“你瞎说什么?”
太子琪一拍桌子:“难道不是吗?明明已经跟师神光走了,居然又跑回来,你说,燕归有什么好让你这样心甘情愿?”
陈兰桡见他满口胡言,心知跟他并无道理可讲,索性便道:“燕归倒也没什么好,但偏入我的眼!哈哈。”
此刻马跃给太子琪检查了伤口,幸好只是划伤而已,并无大碍,于是便匆匆上药包扎起来。太子琪松了口气,听了陈兰桡这般说,却又生怒意:“你这贱人!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陈兰桡道:“我是皇帝要的陈国质子,你伤我分毫,就是违抗圣旨!皇帝一怒,你的太子之位怕是不保。”
太子琪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地位动摇,指着陈兰桡,道:“你……你……”他本想一坏到底,索性撕破脸,但是马跃在旁轻轻咳嗽了声,太子琪一愣,想到魏帝在圣旨中所交代的,顿时舌尖一卷,不敢说出狠话。
太子琪磨了磨牙,冷笑道:“瞧你这了不得的样儿,还真以为自己嫁给燕归了呢,告诉你,那只是燕归胡闹,我纵容他而已,这件事儿父皇又不知道,回到北都,还指不定怎么样……父皇若是不瞒,随时都可以制燕归的罪!他仗着自己有点儿军功就飘飘然,只怕军功都抵不过他胡作非为的罪责。到时候你可别哭。”
陈兰桡心里抽了抽:“我相信皇帝不是瞎子,自己有眼会看好人坏人。不用殿下提醒。”
太子琪见她不卑不亢,也无害怕之色,但从未有任何女人在他面前如此张狂,更是让他深深牙痒,不知是爱多点还是恨多点。
太子琪定了定神,目光从陈兰桡面上移开,转到地上王后身上,便狞笑道:“那好,我动不了你,她却不是父皇所要的人,我爱把她如何都成。”
陈兰桡一惊,太子琪已唤道:“把这贱人的衣裳剥了,拉出去鞭打,看看以后还有谁敢行刺孤!”
侍卫们复围上来,王后惨叫了声,拼命挣扎。
陈兰桡怒道:“不行!”身形闪动,把当前两名侍卫拍开,其他的人见状,面面相觑,不敢靠前:方才陈兰桡跟太子琪对话众人都听得明白,都知道她身份紧要,若不慎伤了,却扛不起这责任。
太子琪道:“马跃,你是死人吗!”
陈兰桡道:“我不许你这样做,你若敢如此,他日到北都,我一定跟皇帝……”
“告状吗,你尽管去,”太子琪冷笑:“我只说此女欲刺杀我,看看父皇是信你还是信我,我可是有刀伤在手!父皇会为了降国的王女而质疑魏国将来的君主吗?”
陈兰桡心头一颤,已有侍卫抢上前来,把王后押住,王后大呼求救,声不忍闻。陈兰桡想要上前,却被马跃拦住,她的武功尚不及这名太子近侍,刚过两招,肩头便吃了一掌,猛然倒退两步。
王后哭叫道:“兰桡,兰桡……”被人倒拖着,眼见已经到了殿门口。
陈兰桡捂着胸口,上前一步,又被马跃拦住,陈兰桡忍住胸口翻涌之气,道:“太子琪,要怎么你才肯放过她?”
太子琪见她示弱,这才仰头一笑:“我可没想过要放她。”
陈兰桡压住心头怒火,道:“太子殿下,我现在是好好跟你谈条件,你确定你不想改变主意么?”
太子琪挑了挑眉,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件事,抬手在下巴上摩挲几下,太子琪道:“等等!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心愿还没达成。”侍卫们听了,便在殿门口停下来。
陈兰桡回头看一眼王后,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是什么?”
太子琪道:“当初我想看你为我舞上一曲,你百般推脱……”
陈兰桡扬眉:“殿下是想看我跳舞么?”
太子琪望着陈兰桡,双眸深深,不怀好意道:“舞我想看,人也……”像是想到什么,他哈哈笑了两声,道:“这样吧,今儿被这个女人坏了兴致,孤又受了伤,就明天这个时候好了,你装扮一番再来见我,只要……跳的让我满意,我便放了这女人……只是记得,来的时候,不要带别人。”
陈兰桡心头一沉:“你……”
太子琪却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外走,又挥挥手道:“把这刺客先押入囚牢。兰桡,你也回去吧,记得养好精神,明天晚上……可别让我失望。”他直勾勾地望着陈兰桡,嘴里没有说出的话,却都在双眸中表露无遗。
陈兰桡强忍住要掴他耳光的冲动,见王后失魂落魄地被拖着,便将他拦住,道:“殿下,你这样把我嫂子押走,我不放心!”
太子琪挑了挑眉,道:“那你想如何?”
陈兰桡微微笑道:“左右也不过是一天时间,殿下为什么连这个也不能忍?”
太子琪死死地盯着她,望着她醒目的笑容,咬牙切齿道:“那好,就把她留在此处,给我严加看管,谁若私放,一律斩首。”
太子琪去后,王后委顿在地,陈兰桡将她扶起来,道:“嫂子怎么样?”见她脸颊上有掌痕,衣衫不整,神色恍惚,便将她扶了入内,本要安抚,可看王后之态,便知道:“嫂子宽心,不会有事的。”
王后看了她一眼,似想做声,却又低下头去。
霜影被拦在殿外,无法靠前,远远地见太子琪一行走了,才跑了过来,又被守卫拦住。
一直等陈兰桡出来,才忙迎上:“殿下,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现在怎么样?”伺候王后的宫女也问道:“殿下,娘娘呢?”
陈兰桡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往回走,走了一会儿,忽然惊道:“思奴……”她恍惚间,竟忘了思奴,当下折身回去,进屋一看,乳娘守着思奴,正哄他睡着,陈兰桡见乳娘也一脸惊慌,便道:“别怕,好好地照顾思奴,必然无事。”乳娘正是当日燕归从城外找回来的,便道:“是的公主。”
陈兰桡本想走开,见她有些张皇,便又站定,问道:“对了,我没问过你,当日燕归是怎么找到你的,你家中可还有孩儿?”
乳娘见问,才道:“回殿下,民妇的孩子已快一岁了,比小殿下要大一些,当日民妇已经睡下,是被保长叫醒的,起初还以为命不保了,吓得合家大哭,没想到是进了宫……”
陈兰桡可以想象那惊魂一夜,呐呐道:“真是对不住你们了。”
乳娘忙道:“哪里,殿下别这样说,起初我还以为要掉脑袋的,没想到竟是进宫当差,而且燕归殿下对我们着实不错,还给了我们家好多银子,之前我在宫内的时候,又许我三天两头的回家看看……”
陈兰桡看着乳娘面露笑容,那竟是满足欣慰的笑意……她心中一怔,茫然道:“那这次叫你去北都,你们家是不是……”
乳娘叹了口气,才又有些忧愁,说道:“是啊,要离开丈夫跟孩子,我当然是不舍得,可是……毕竟是陈国的子民,为了小太子又有什么不能的,而且喂了太子这么些日子,我也很喜欢他了,幸好我家的儿子倒也可以断奶了……”
陈兰桡听了这些,眼睛湿润:“多谢你。”
乳娘一愣,有些脸红:“殿下,您说这话我怎么当得起。”
陈兰桡伸手将她的粗粝手掌一握,点点头,才转身出门。
夜深了,万籁俱寂,只听到外头更漏声响。陈兰桡全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会儿,听得外头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蓦地翻身坐起,喝问:“是谁?”
只听有人轻轻一笑,然后说:“殿下,是我啊。”
外面的人迈步走了进来,火光之中,照出面前的容颜,是张很是平常的宫女脸庞,并不美貌,若是放在人群中,会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张。
陈兰桡却惊喜交加:“蓉蓉,怎么是你!”
宫女蓉蓉走到床边,握住陈兰桡的双手,顺势跪在地上,仰头看她:“殿下,我听说你要去北都,选了些姐姐们跟随,有个姐姐正好不愿意去,我就顶替了她。你不会生气吧?”
陈兰桡惊愕之余,反握住她的手,笑道:“我之前还找过你,她们都说没见着,我还以为你出宫去了,很是担忧你的安危呢,现在你好端端地高兴还来不及呢。”
蓉蓉这才也笑道:“我见着殿下,也是高兴的很呢。”
陈兰桡又道:“你既然都在队伍中,怎么不早点来见我?”
蓉蓉道:“我担心殿下不愿意见我。”陈兰桡道:“我怎么会不愿意见你?说些傻话,地上凉,你上来说话。”
陈兰桡拉了一把,蓉蓉起身,坐在床边,陈兰桡道:“你上来。”示意她把腿搬上来,蓉蓉迟疑着挪身子上床,陈兰桡把被子拉过来,跟她一块儿盖了,握住她的手,道:“能够再见到你,可算是这些日子来第一件让我高兴的事。”
背对着烛光,蓉蓉的脸色微微地有些变化:“殿下,我这么卑微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陈兰桡皱眉道:“什么卑微,你是我的朋友呀。”
蓉蓉看了她一会儿,把头靠过来,贴在陈兰桡肩头:“殿下,你人真好,我真喜欢你。”陈兰桡嘻嘻一笑:“蓉蓉你更好,我更喜欢你。”
蓉蓉身子发抖:“真的吗?”陈兰桡察觉她微微抖动,道:“你冷吗?”把被子往她旁边拉了拉,替她掖好。又抬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手底冰凉一片,手感又有些奇怪,吓了她一跳:“你一定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是不是?脸这样凉。”
自始至终,蓉蓉动也不敢动,几乎缩成一团。只在陈兰桡摸自己脸的时候,稍微一弹,似要挣脱,却又忍住。
陈兰桡叹了句,伸出手臂,索性将蓉蓉抱住,蓉蓉低呼了声:“殿下……”陈兰桡转头看她:“怎么了?”蓉蓉张了张嘴,小声说:“没什么……”黑暗中,声音里却有隐隐的喜悦。
屋内一片寂静,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过了会儿,蓉蓉才说:“殿下,你在想什么,好像很烦恼。”
陈兰桡道:“咦,你怎么知道?”蓉蓉道:“你的呼吸都乱了。”陈兰桡眨了眨眼:“你连这个都能听出来?”
蓉蓉笑笑,问:“殿下,你真的有烦心事吗,为什么不对蓉蓉说?”陈兰桡想了会儿,叹道:“是因为我嫂子的事,今晚她给太子琪关押了起来。”
蓉蓉道:“只是这样吗?”
陈兰桡沉默,过了会儿才一翻身,抱着蓉蓉,缓缓低头,以极小声说道:“太子琪又叫我明天去给他跳舞,我觉得他居心叵测,我正在想该怎么办是好。”
蓉蓉愣了愣,隔了片刻,才试探抬手,小心翼翼揽到陈兰桡的腰间,轻声道:“殿下,不用怕,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可以有好法子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陈兰桡“嗯”了声,浮躁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慢慢平稳,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