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探头探脑的了, 二奇跟你叔出门了, 这两日就回来。”即便刘芬芬心中好奇的要死, 并且对于夫君大事小情都瞒着自己心里不快, 不过于小辈儿面前围护夫君大家长的尊严和地位他一向坚定自律矢志不渝。
梅画迷惑的挠挠头, 不解的很, “瓜子也去了?”艾岭一起去这是铁定的事实。
艾水儿正盛了粥来, 听到这话笑着回答,“夫君没被爹派去,他找请牛哥不知啥事, 这会儿该家来了。”
他这话音刚落,常华来了,说瓜子今儿在他家吃, 不要等了, 一阵风来又一阵风的走了。
瓜子不回来,众人开饭, 梅画等婶么坐下了他才做到自己的位置, 低头注意到自己面前摆着一碗粥, 便对收拾灶台的柳春芽指挥道,
“春芽, 我不喝粥,鱼汤给我舀一碗, 加点碎香菜。”
清汤精米粥是艾水儿盛的,一听嫂么不喜, 霎时闻风而动, 自责并抢着道歉,
“是我糊涂了,嫂么莫怪,这粥熬的黏黏的,暖胃的狠,我只思量的嫂么吃了心里舒坦,一时……一时忘了嫂么不喜喝粥了。”
梅画倒不觉有什么错,只认为他反应有点快,过于惶恐了,于是微微一笑,和善地表态,
“没什么,你不用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我对稀粥一类的只是不喜欢,又不是有什么病灶迫于无奈必须忌口,既然你说今儿这粥熬的好,那我就吃一碗,不妨事,行了你俩别忙了,快来吃,水儿坐,春芽你别勤快了,来吧。”
刘芬芬始终关注的几人,到这时也暗暗点头,心道这败家子惯会说暖人心的话收买人情,不过家里人口多,若要和睦,首先一点就是胸怀大气善解人意,不论长幼不分尊卑,秉持着一颗宽仁感念之心,家人之间的情分才能团结长久。
哪知他这一颗老心刚熨帖了还没放屁的个功夫,那头这个混球就打破他一厢情愿的固执地认为家庭美好的幻境了。
人家艾老四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守着自己的小木碗喝粥,婶么柳春芽给他夹啥吃啥,连二哥丢弃一半的鸡蛋黄都被他自觉地捡起来放到自己碗里配着粥一起喝了,多么懂事勤俭淳朴美德乖巧的一个好孩子啊。
可艾老三就见不得弟弟闷声闷语的香香的吃饭,他眼尖的看见四弟把二哥扔过来的不要的鸡蛋黄吃了,心眼多的就想把自己碗里不喜欢吃的粥也叫他吃,可这小子估计是想一下子干票大的,俩人挨着坐,他直接将粥碗端起来往艾老四那边倒,只是他过于急切,距离又没计算正确,这一股脑的全扣到了桌子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艾小三得知自己犯了错,第一件事就是瞪圆眼睛紧张万分地看向阿么,然后第一时间大胆地用于承认错误,
“阿么,三宝错了,三宝宝错了,三宝宝要给弟弟喝粥啊~”
粥还冒着热气,微微发烫,亏着柳春芽动作快,先将四侄子的凳子挪一边,而后快速的用干净的麻布将洒了一片的粥扫进一个空碗中。
梅画脸色很平静,只是伸手指着屋门,不发怒也不发火,风轻云淡道,“出去吧。”
刘芬芬此时非常后悔没抱着三宝吃饭,不然也不会弄这一出了。
艾老三这回真怕了,也不找阿么求饶了,而是可怜巴巴的用渴求的小眼神望向祖么么,小嘴撅撅着,
“么么啊,外面冷呢,三宝儿不要去啊~”
这时坐在梅画身边的大芝麻放下筷子替弟弟求情,“阿么,三弟还小呢,院子里冷着呢,阿么,饶了弟弟这一回吧,他知错了。”
刘芬芬暗暗给大孙子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做出一个不相帮不偏袒的神态对梅画说道,
“你教育娃子自有你的道理,他做错了事情很是该罚,这不论年纪大小,瓜子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摔破了一个碗,我都打了他一巴掌,好叫他记住,家里一针一线都爹爹辛苦劳作挣出来的,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给你摔着玩;”
话题一转,又继续说眼前的,
“可你教育娃子也得分时候,他统共就吃了那么两口子米粥,你又让他去冷天冻地的院子里罚站,他的小身子骨如何受的住,到头来冷了病了,甭说娃子遭罪,就是大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烧炉子灌药;罢了,今儿我做个人情,你罚个旁的,咱们目的不是为了体罚他,不就是想看他知错能改么。”
刘芬芬人生道理的一番话,屋里的人都静静听着,梅画深思后一笑,十分敬佩道,
“婶么,您是这个!”梅画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捧着他,
“若您这一生是个男人,绝不是只安分的种地的汉子,以您的智慧和头脑,绝对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刘芬芬被捧的心花怒放,却还记得不忍孙子受罚的头等要事,得意之色尽显,“成了,好话留在心中;今儿就过了?”
梅画给婆么一个面,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成,不去外面,也不能在门口,三宝去帘子门口站着,面对着我们,就罚你不许吃早饭,看着我们吃。”
刘芬芬疼孙子却不骄纵溺爱他们,如今这是家里有嚼头了,可以吃上精米,再早几年前家里都是吃粗米的,人不能忘本!就是到了这会儿村里吃粗粮的人家还占着绝大多数呢!
三宝竖着一个标准的立正站姿,大人的饭食吃了多久,他的小粉舌头舔嘴唇就舔了多久,那个孤立无援求助无望的被冷落的疼人劲儿哟,刘芬芬揪心揪了一早上,胸口堵的慌,他也只吃了一碗粥,宝疙瘩孙孙投过来的惹人心肝疼的目光刺的他差点抱过来狠命亲香一顿。
这边收了桌子,门帘旁的艾老三还在站军姿,芝麻衬着阿么不留神的时候将自己藏起来的一块饼子偷偷塞给三弟,芝麻的手并不大,况且就在阿么眼皮底下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所以那块饼子也就一块糕点大小,可就这样三宝也知足,死死地窝在手里,趁着阿么出去的时候三两口就咽进肚子了,临了还不忘抹抹嘴巴不留证据。
这个精瓜!
刘芬芬关注全程,给俩孙子竖起大拇指,柳春芽之前得了嫂么的眼神暗示,盛了小半碗粥去喂三宝,三宝先是盯着门口,没瞧见阿么,就不张口,嘴巴紧紧闭着,不管婶么如何哄着劝说不妨事,三宝愣是躲着不吃。
“罢了,你去喊你嫂么回来吧,三宝这娃子有骨气呢!这军罚不撤,他不敢违令呢!”刘芬芬十分自豪,这会儿也忘了方才三孙子偷吃那一幕。
……
三宝解了令,一家人其乐融融起来,春芽跟水儿去村里豆腐坊换豆腐了,今儿是人家年前最后一日做,年后过了十五才开业,家里人都喜欢吃冻豆腐,嫂么尤其偏爱,俩人结着伴准备打上十几斤,早饭后就出门了。
梅画每日的工作主要是对儿子进行寓教于乐,四宝一板一眼的拨楞算珠子学数数,大哥儿在一旁捣乱,芝麻跟双胞胎弟弟去学堂了,今儿是刘芬芬亲自送的,史来头一回。
婴儿向来吃的多拉的勤,梅画憋着气给六宝换了干净的尿布,屋里的帘子掀起来放了一阵臭气,尿布还没扔出去,院子里好像有人喊他,梅画侧耳听了一下确实有人,就把尿布扔到盆里顺便端了出去。
“二嫂么你在家呢?我见大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来人是梅画家西边的邻居,去年那家才娶的新夫郞。
梅画露出一个惯有的平淡的笑容,“是你啊,进来吧,冬天门关的严实,不大声招呼真听不到呢。”
这人是个外向性子,嫁进艾家村一年的功夫村里人都认全了,还处了几个好朋友,他也曾向梅画交好,毕竟两家离的近,更该亲和热络一些,可回回对方都是不冷不热的,他年轻,难免自尊心强,傲气一些,有过那么几次后,他也不咋登门热脸倒贴了。
可许多时候这人啊就是叫人捉摸不透,你友善对他他不把你当回事,你越是冷着他不咸不淡的,这人就偏追着你,一个字,贱皮子!
这个年轻的夫郞笑容甜甜的,声音跟细铜丝儿一样,“大年下的还不松快松快,你这忙啥呢?”
梅画对这种见面熟的热情向来反应淡淡,他把盆子放到门右边,叉开话道,“怎么有空来了,过年了没回你亲家看看?”
说话的功夫这夫郞已经走到了眼前,神情飘飘然道,“回了,我婆么前儿准了我跟夫君去的,待到晚上回来的,我阿么做了好些菜劝我们吃酒,差点醉倒回不来呢!”
梅画对这些家长里短吃啥喝啥不感兴趣,管你喝多喝少的,跟我有啥关系?阳光照的有些刺眼,屋里的儿子他放心不下,就直奔主题问道,
“你不常来我家,今儿是有事?”俩人就站在门口说,作为主人也没有往屋里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