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画恍惚间别扭起来, 成年人的灵魂在这一刻突然闪耀了一下, 明明一个大男人却被当成宝贝一样关心呵护, 这种掉毛操蛋的事实要肿么破?
逆鳞的感觉也只是一瞬, 抬头撞上艾奇殷殷切切的眼神, 梅画可耻的羞射了, 结结巴巴道,
“还,还不饿呢。”昨晚被投喂了那么多,除非他是神仙有乾坤袋, 可装万物,现在着急的事情是排泄,吃什么的要排在后面了。
艾奇偶尔脑袋粗条, 但心很细, 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小夫郞要做什么,手快的给他把头发扎起来, 拉着人往外走, 说着只有两人间能听懂的话题,
“快去吧。”
梅画无言, 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一点隐私都没有了,他那些还没出炉的把戏是不是也没用武之地了?
不过他最关注最狐疑最想探究的一点就是艾奇什么时候变的聪明了?
……
蹲茅坑是一件极其舒爽的事, 最起码对没话来说是这样的,将腰间的草纸用完, 抖抖裤子提上, 他只管拉门出去走人,自有艾奇在后面给他洒草灰,很多时候梅画都曾想过一个问题,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除了住的差一些,吃的不算精致,花样不多,其他的地处俨然和大少爷的享乐生活一点区别都不差。
而且山高水远的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不需要浪费脑细胞与人斗智斗勇阴暗狠毒,也没人关心你是不是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更重要的是,庄家户里的人不会三妻四妾,如果真让他重生在一个富贵如天的大少爷身上,和几个人一起嫁给一个男人,每日里尔虞我诈的争风吃醋,那么最终的结果不是他疯就是那群人疯,当然,从他心底来说,还是期待后一种。
所以他是不是要拜一拜老天爷,感谢他不经意间的偏颇呢?
用细盐清洁完牙齿,喝了两口温水,梅画坐在板凳上等人给梳头发,少爷的架势一点都不知道掩盖,使唤人越来越顺手了。
“画画,”艾奇给他梳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发鬓,然后将后面头发拢起来用一根缎带绑住系了朵花,
“今儿头午我不去地里,昨儿我准备给你做一把椅子,基本的木料我都锯好了,有的也打磨过了,你有没有喜欢的样式,我按照来做?”
“椅子?你要做什么椅子?”梅画疑惑着转头问。
艾奇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把小夫郞后仰的脑袋掰正,“是你坐的舒服的,往后你的肚子大了,经常坐板凳肯定不舒服,以前的时候我再镇上卖柜子的店里见到过一种可以往后躺的那种,我就是按照那个样子做的。”
往后躺?梅画重复一句,哦,心想知道了,“那你就按照那个做吧,我没特殊要求,只是一点,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我的肚子?”
“啊?”艾奇傻里傻气的张了张嘴,虽然已经是大男人了,只是性子一时半会儿转变的不是很利落,这个时候的表情看着就跟几天前二呼呼的样子没甚区别,皱着眉,抿了抿嘴唇,说,
“可是可是可是这是事实啊!”
“那你就不能学会欲盖弥彰,视而不见,掩耳盗铃啊!”我这是在教学生成语吧,梅画无力的感叹一句。
“啥啥啥铃啊?”艾奇晕乎乎的。
“算了!”梅画抬头望天,然后忽的一下拉着艾奇的手激动的说,“夫君,我教给你认字吧,咱们条件是现成的,家里笔墨都有,你也不用有压力,能学多少是多少,这是为了方便生活,而且你做事专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好。”
“认字?”艾奇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都没人让他读过书,当然不只是他,整个村子也只有一个读书人,周边两个村子的去学堂的娃娃一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他这一辈子都跟土地打交道是铁定的事实了,难道他的运气真的来了,祖上显灵了,他爹么在保佑他?
如果自己可以当读书人了?那他的孩子也可以学了?对啊!他的小夫郞不就是从小读书认字的么,家里立着这样一个有才学的好阿么,那他的孩子是不是以后也可以考状元了?!
梅画一瞧他愣神的样子就晓得又想多了,只不过他不会读心术,不然绝对不能继续风平浪静下去,
“好啦好啦吃饭,读书认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时间紧张,我们每天就学五个字,循序渐进的来,快吃饭吧,我肚子都叫了。”
艾奇从对未来的畅想中回过神,脸上的豪气和骄傲掩饰不住,梅画不知他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是这样充满朝气和自信的艾奇叫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桌上摆着两盘菜,艾奇盛了两大碗疙瘩汤,他还是喜欢用粗瓷的碗,那种细腻的带花的总怕一个用力给捏碎了,给小夫郞面前摆了四个鸡蛋,两个蒸热的种子。
“你也吃,今天过节了,意思意思。”梅画将种子放到艾奇面前一个。
艾奇笑露了牙,接过来就打开,“好,我吃!”
两个人的早饭简单又温馨,艾奇找不出文雅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得非常美好便是了。
……
一上午的时光,梅画眼明心静地做他的专业课题,艾奇叮叮咣咣自己的木匠活,偶尔相互间描绘对方一眼,默契的感觉如鱼得水。
团圆的日子,欢乐的日子,阳光明媚,碧空如洗,街道上人来人往,尽是欢声笑语,你一句你家人到齐了么?他一句今儿晌午都准备了什么席面?再加上孩子顽皮的嬉闹声,和夏日里独有的蝉鸣,倒使得艾奇家的院落显的格外的孤寂,静默。
当然这也只是在外人看来,实际上两人都沉浸再那份妙不可言的情感触碰中,而且梅画的内心向来孤高自赏,常人看他言行有礼举止温和,实际上与人接触的角度偏差着呢,而且他是喜静的性子,这一点恐怕骗过了好多人。
而艾奇虽然从小被哥哥保护起来,但也见惯的人情冷暖,虽然面憨不善言辞,对谁都傻呵呵的乐,可从心里来讲早就把能接触的人分了个三六九等,所以,傻不傻的,只是别人看不清真想罢了,或者是他伪装的太好?
那么这样看来,这俩人还真是绝配呢,都是外热内冷腹黑假象的最高代言人。
艾奇做木匠活早就是熟手了,一上午将所有的木料打磨完,再有半日就能组装完工,脊背上的衣衫湿腻腻的粘在身上,他抬头看了眼日头的位置,差不多要午时了,将手中的木料收拾好放到厢房,然后打了一盆水擦擦身上的汗就准备做饭了。
同一时间,梅画也勾勒出最后一笔,来到异世的首次处女秀完工了,内画的画面讲究细致入微,表达的含义丰富多彩,这个作品梅画只用黑墨来完成,有云雾有青松有雨水有阁楼有登山梯也有虚无的青山,端在手中观览一番,梅画点点头,手法不算生疏,糊弄人是没问题了,只是……只是这个他不想卖,就送给艾奇吧,当传家宝,没人规定传家宝必须是千金之贵,再说谁又能保证他的这个杰作不值千金呢?
先将器具收好,梅画将小瓶子放到桌上,起身伸个懒腰,揉揉眼睛了,走出门外远眺一会儿。
艾奇从园子里出来,怀里抱着几样蔬菜,瞧着梅画站在门口,上来就问,“画画,你一头午都坐着不动,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梅画睁开眼,艾奇发急的脸色映入双目,心中的热度不比外头的空气低,他柔柔地说,
“没有,我好着呢,你别担心。”他本想说你别一惊一乍的,发觉这句话语气太硬,还有点不识好人心的意思,所以出口的话就临时换了,这还是真不是他的作风,变的心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