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过晌午觉以后, 艾美将去县城买回来的一只烧鸡和两包点心送去了正房, 明天是端午, 如果他不出门也便罢了, 既然跑了次远路, 要是在空着手回来也不太好看, 不管有没有人瞧见, 艾美都不会让人生出打嘴的话。
庄家户里过端午饭桌上通常至少有两道肉菜,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日子宽裕一些的家里一般会准备上四道肉菜,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张兰兰和艾美每人去后方寸称了一斤猪肉,周里又多孝敬了一摊子酒,今年赶上他出门, 这是顺道带回来的。
过端午吃种子, 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习俗,只是糯米的价格本身偏高, 再加上里面还要放大枣或者其他味美的馅儿, 基本上城里的种子一个就能花十文钱, 都快赶上一斤猪肉的价钱了, 所以农家户里端午节的饭桌上很少有见到这种节气食物, 大家宁可多花几文钱去买猪肉,让一直只吞粗粮的肠胃也见见油水。
艾美从县城买了六个种子, 只不过都是给弟夫的,弟夫不挑嘴, 什么都能吃, 这一点让艾美十分庆幸和自豪,而且两个月的身子也没孕吐,比别的夫郞有孕时可是强上许多,还特别好伺候,所以艾美就经常给他换着花样喂食物。
周老么自从艾美进了门脸上的表情变和润许多,眼神若有若无的扫着他手上的东西,只是两人冷战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且自誉为长辈,便拿着身段不曾先开口。
艾美知道他的左性,也没心思跟他对着干,放下东西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说道,“阿么,这是我从县里带回来的烧鸡和点心,您尝一尝,味道比往日里镇上买的要强,明儿是端午,烧鸡是我和夫君给您添的菜。”
温温和和的透着敬意的一通话听进周老么的耳朵里,只觉得身子通体舒爽,小儿子早起出门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虽然两夫夫神神秘秘的,而且穿着打扮简直亮瞎了人眼,周老么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奈何小儿子嘴甜滑头,他竟问了好几次都被糊弄过去,心里隐隐有些不愉,只是耳边萦绕着老伴儿的话,周老么也没死乞白赖的探究到底。
“嗯,瞧见了,难为你一直挂着家里,成了,忙去吧,有事我自会找你。”周老么的嘴角微微抖了抖。
艾美答应一声弯了弯腰便回头去了,转身出屋门时艾美眼角的余光扫见周老么脸笑的跟开了花的大米一样,暗自摇摇头,真是沉不住气啊。
进屋收拾了收拾,换过一件家常旧衣裳艾美抱着针线筐准备去弟夫家,这两日不断有人来换花样子,弟夫的性子不耐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宁可去后院守着一窝兔子玩也不愿坐在那里应付人情来往,真真的这个性子叫人捉摸不透。
诚如艾美所想,此刻的梅画正抱着一个种子啃,一只手还拽着青草喂兔子,之前从山上带回来的那只母兔子前几天下了一窝小崽,一共六只,可把梅画高兴坏了,动不动的就绕到后院蹲坑逗他们,虽说是喜欢,可梅画却从来不碰他们,最多是拿着青草逗逗,要么就是用眼睛盯着看,再无其他。
艾美进了家,艾奇正从后院走过来,见到大哥便说,
“哥,小画在后院呢,那我走了。”
艾美走到弟弟对面,抬手扑扑他身上的碎屑,不放心的叮咛道,“你跟小画别老耍脾气,郎中的话我不是告诉你了呢,只要他开开心心的保证父子平安,怎的你就记不住呢,三天两头的叫他哭一次,他一哭,心里的气儿肯定不顺,那孩子能受的住么,家里就你俩人,有什么大事需要吵嘴不合的?出来进去不就的吃喝拉撒么?”
瞧着弟弟一直点着脑袋,艾美松了松心,歪头瞧了一眼弟夫没过来,他压低声音道,
“我之前说的话你也记着点,小画身子精贵,尤其是这个时候更要千般娇养,可是经不住你胡闹折腾,我可告诉你,你万不能这个时候失了分寸!可晓得了?”
艾奇本来平静的脸色愣是叫艾美训的通红,驼背弓腰的,要是有条地缝他绝对得钻进去,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任谁听了都抬不起头,又听到大哥口吻严厉的问话,只好僵住身体瓮声瓮气的说晓得了,话音一落,抬脚就跑了。
艾美好笑着地瞧着人快速逃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都是成了婚的大人了,还是这般脸皮薄!”
艾美去后院看了梅画一眼,嘱咐他说不可蹲的时候过长,也不能吃的种子太多,那糯米太黏,吃多了肠胃受不住,好好说了一通才径直去前面看院子。
眼看着交货的日子顶多还有十天,艾美手中针线的穿擦的频率越发快了起来,半后晌功夫出去给来换样子的人说话,他的针线几乎没离开过手。
热气渐渐降了下去,太阳也落了山,艾美瞅了眼里屋安安稳稳靠在床上的人,回头便把针线衣料收了起来,该做晚饭了。
“画画,晚上想吃什么?”艾美撩着帘子进来。
梅画轻嗯一声,然后伸个懒腰,真是越来越不想动,眼珠子转了转,嘟着嘴道,
“哥,手擀面吧,炸酱。”
艾美走过去坐在床边上,伸手捏捏梅画腮帮子上的肉,笑着说,“成,只是面条能吃饱么?夜里容易饿,哥在给你摊几张鸡蛋饼,喜欢吃么?”
大姑子一说完,梅画脑中立刻出现了金灿灿的景象,顿时唾液横流,擦擦嘴角,着急的说,
“哥你先给我做几张吧,你这一说我可想吃呢!”
艾美瞧着他一脸眷恋贪吃的模样立马笑开怀,拢起他散落在脸侧的头发宠溺道:
“好好好,先给你做。”说完眼神从他的前胸划过落在肚子上,因为衣裳不是紧身的,现在也瞧不出来肚子有多大,艾美有几日没看了,心里想的紧,挂着现在弟夫心情好,便探口商量道,
“画画,让哥看看你的肚子多大了,这些日子吃的好不好?娃娃长没长?”
最不乐意被人踩地雷,梅画的嘴顿时撅起来了,只是大姑子的眼神太期许,太脆弱,叫人不忍心拒绝,他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大哥这两年都没孩子,可见心里有多稀罕,不如生下来就送给他得了!
想是这么想,却明知不可能,梅画嘀嘀咕咕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而后点点头。
艾美等了半天,见弟夫一点头,早就抓着衣襟的手立时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是压不住的兴奋,紧接着慢慢地掀开衣角,略丰满的腰部便露了出来,艾美几乎是一寸一寸的端看,鼻尖离肚皮最多两公分。
梅画就这样挺着腰坚持了一刻钟才算完成任务,瞧着大姑子满足又雀跃的眼神,方才的疲劳几乎一扫而光。
做晚饭的时候梅画也给帮些小忙,例如切切葱末,搅搅鸡蛋,再例如负责品尝,反正是等艾美开始擀面条时盘子里的五张鸡蛋饼已经进了梅画的肚子了。
只是艾美时时露出沉思的表情,一会儿扭头望天,一会儿凝视着弟夫的肚子,梅画被他弄的莫名奇妙,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大姑子做了重大决定似的说:
“画画,我瞧着你还是吃的少,不然这怎么肚子还这么小啊?不行不行不行,是哥的错哥的错,哥没经验,让你都跟着受屈。”
梅画眨眨眼,这是什么跟什么?这大哥又暗地里自我批评了?接着又听到:
“以后啊这饭量我们还是要固定的最好,比如早饭吃三碗,午饭五碗,晚饭吃六碗,等一会儿面条好了你吃上六大碗,连着吃,用不了几天肚子绝对能长大!”信誓旦旦的口气简直堪比行家。
冷静的听完疯狂的饭碗计划,梅画惊的瞪大了眼睛,几乎岔过气儿倒仰!
大姑子还在那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梅画害怕自己脾气一上来说出不生了,只能慢悠悠的轻轻的站起来沿着墙边走出去,不行了,再待下去他非得暴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