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坐到龙榻边沿,盯着霍天歌看。
唐广躬身站在一旁。
皇后则眼泪簌簌,彷徨无依。
地上跪着的众宫女与太监们这会儿不颤抖了,隐隐觉得有一线生机。
他们殷切盼望南王抵达,能救得回皇上,那他们也就不用陪葬。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缓慢无比。
皇太后静静看着霍天歌,神情专注而安详,轻声道:“皇上他从小就要强,长大了就一直没死过心,一直想当皇帝,终于当上皇帝了,却一直不快活。”
唐广轻轻点头。
他是从小陪着霍天歌长大的,原本是皇太后的身边太监,最是得力。
霍天歌自从做了皇帝,就一直郁郁不乐。
他知道其中缘故。
不是因为南王势大,皇上对南王之势并不在意,觉得南王是南王,大永是大永。
南境原本就是大永的拖累,现在不成拖累了,直接割给南王也没什么。
皇上闷闷不乐,其实是因为达到目标之后,心中茫然无措,就像爬到了山顶,无路可走了。
皇上可能从小一直就渴望做皇帝,一直在为此而努力,做为终极目的。
千辛万苦终于达到了,彻底满足了。
可满足之后,接下来便没有了目标,没有了动力,整天打不起精神来。
而且做皇帝又辛苦又枯燥,烦恼多于乐趣,他越发不快活。
皇上喜欢的只是皇帝的位子,而不是皇帝的生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做这个皇帝。”皇太后轻轻叹息:“哀家宁愿他不做皇帝。”
她扭头看向唐广:“他一直想做什么事?”
唐广轻声道:“皇上说他最快活的日子是在镇北城,在军中的日子最快活。”
“是啊……”皇太后叹息:“那才合他性情,他该做个将军,而不是做皇帝。”
唐广沉默不语。
做皇帝不快活,可不做皇帝更不快活。
皇上别看郁郁不乐,可真要他放弃皇位不做皇帝,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世间谁能放下皇位呢?
“唉——!”皇太后拉起霍天歌左手,轻轻摸索着,满脸哀伤,眸泛泪花。
寝宫内落针可闻,只有皇太后喃喃低语声,显得空旷而寂寥。
半晌过后,唐广忽然轻声道:“太后,南王殿下到了。”
“请南王进来。”
“是。”
唐广趋步疾行,落脚无声,拉开寝宫的门。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李澄空随着唐广大步流星跨进寝宫内。
他面沉似水,抱拳对皇太后与皇后抱一下拳:“恕臣来迟一步。”
“南王,快看看皇上吧。”
皇太后抬抬玉手,示意不必多礼,起身让开地方。
皇后忙抹一把眼泪,退后两步给李澄空让出地方,让他坐到榻边。
李澄空坐到龙榻边,伸手搭上霍天歌手腕,闭上眼睛,脸色迅速阴沉更甚。
忽然漫天指影笼罩霍天歌,瞬间仿佛点出数百指,皇太后皇后眼花缭乱,希望大增。
霍天歌颤一下,却随即寂然。
李澄空收回双掌,脸色阴沉如铁。
“南王殿下?”皇太后一怔,忙道:“皇上他?”
李澄空叹一口气,摇头道:“我来晚了,皇上已经回天无力。”
“……”皇太后看看他,又看看霍天歌。
李澄空点头:“皇上龙驭归天了!”
“皇上——!”皇后顿时失声痛哭,扑到霍天歌身上。
皇太后怔然盯着李澄空。
李澄空惭愧的叹口气:“太后,节哀。”
皇太后扭回头看看安然不动的霍天歌。
“皇上——!”唐广软绵绵跪倒地上。
他原本对李澄空是怀着巨大希望的,因为李澄空的天机指当真神妙,已经救过一次皇上。
他觉得李澄空这一次也能救回皇上。
所以才如此冷静自如。
现在听此噩耗,如雷轰顶,脑海一片空白,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软绵绵瘫软下去。
皇太后不甘心的紧盯着李澄空:“南王,真没办法了吗?”
李澄空叹息摇头。
“皇——上——!”皇后抱紧霍天歌,嘤嘤哭道:“你怎么抛下臣妾就自己走了啊,皇上——!”
皇太后听得心烦意乱。
李澄空起身,抱拳道:“太后,臣告退。”
“哀家送送你。”皇太后跟着站起,穿过瘫倒一地的宫女与太监们,送李澄空到寝宫外。
李澄空道:“唐公公,你来一下。”
“唐广!”皇太后喝道。
唐广吃力的撑起身子,艰难的挪到宫门处。
“关上门。”李澄空道。
唐广转身把门关起。
“砰!”寝宫大门重重合上。
寝宫外是三圈大内御卫,一圈又圈,个个身披铁甲,双眼精芒闪动,修为深厚。
在他们严密的戒备下,一只蚊子都飞不起来。
李澄空瞥一眼他们。
唐广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牌,朝天空擎,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御卫目光撞上这金光灼灼的令牌,抱拳一礼,转身退出去,很快离开空旷的院子,从狭窄的宫门离开。
寝宫四周方圆百米皆青砖铺地,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雕像,唯有空空荡荡。
“南王,说罢。”皇太后道。
李澄空道:“皇上已经救回来了。”
皇太后与唐广顿时大喜过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李澄空点点头:“这一次也是侥幸救回来的,比上一次更凶险,差一点点,再有下一次,臣不敢保证还救得回来。”
“……南王的恩情,哀家记在心里。”皇太后深吸一口气,强抑激动。
她明眸炯炯看着李澄空:“南王你是想引凶手出来?”
李澄空道:“恐怕引不出凶手,如此厉害手段,没那么容易暴露的。”
“那为何……?”
“给皇上一个选择的机会吧。”李澄空道:“皇上可以借机隐退,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真是胡闹。”皇太后轻轻摇头:“他跟你说过,想抛弃皇位?”
李澄空微笑:“这是难得的机会,况且也能看看朝廷众臣的真面目,板荡识诚臣。”
皇太后沉吟。
这样一来,恐怕大永会乱成一团。
皇位之争又起,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唐广皱眉道:“南王殿下,到底会是谁下的手?”
“看不出。”李澄空摇头:“手段极隐秘,需得细细查访,殿内所有人都不得出去,我让圣女过来看看。”
“唐广,你全力配合南王。”皇太后道。
“是。”唐广肃然应道。
皇太后眸中闪烁寒光:“竟敢暗算皇帝,如此大胆,不揪出来,哀家心中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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