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停云身为舒湄的兄长,关心她的婚事理所当然,但是在这个时代,即便他和舒湄的关系再亲近,也终究只是“外男”!
以舒停云的性格,若非迫不得已,他不可能和舒湄讨论舒湄心仪与谁这样的问题。
即便舒湄和苏世之事已经传开了,但是嘉靖王府的王妃毕竟还没死呢,舒湄的婚事还轮不到世子来操心,不论在沈素眼中舒湄女儿还是棋子,她有了这么一个“绯闻对象”,那必定都是要询问一番的。
而现在沈素毫无动静,要么是她确定舒湄和苏世之间毫无关系,要么是她另有计划,结合沈素从前的所作所为,舒湄更愿意相信前者,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舒停云为何要来试探舒湄对苏世的心思?
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从某一方面来说,舒湄借苏世的名头来躲陆番,多少是有些私心的,得不到的东西渴望的久了,即便是制造了一种虚幻也总愿意沉浸其中,舒湄在这样明晃晃的虚妄中呆的久了,无孔不入的真实总有一天能将她的眷恋全部剥离,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如饮砒霜与如含蜜糖共生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代表舒湄当真想把苏世卷入到嘉靖王府的腥风血雨里来,他自己身上的烂摊子就已经够多的了,一个心怀杀意的父皇、一个不明敌友的皇兄、一个不分场合处处找茬的皇弟……他处在各方势力的刀光剑影之下,各方势力的掣肘复杂难解,没必要再加上一个嘉靖王府……
所以她忍不住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迄今为止,除了那仅仅的一次同乘马车,她与苏世在人前并无任何逾越之处,消息究竟是何何处泄露的,又究竟泄露了多少,舒停云今日这样说又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他只是单纯的试探吗?
在所有事情上舒湄都可以运筹帷幄,唯独在碰上苏世时,她就成了个找不着方向的无头苍蝇,原本苏世对于她来说还是一团迷雾时便已经是满心烦躁,走到如今,他们之间早已不是“普通朋友”,这一点还是没有任何改善,但凡和苏世沾上一点关系,舒湄就总是难以冷静。
她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和苏世相处以来点点滴滴,心底便生出难言的烦躁,怎么也找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于是她只好转而思考若是舒停云知晓了此事后会对苏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又该如何应对,该如何去提醒苏世……
舒湄自己身上的麻烦都还没有处理干净,转眼就开始担心起苏世来,一时间左支右绌十分忙碌。
若是让苏世知道舒湄的所思所想,恐怕要开始反思自己何时在舒湄心中留下了一个如此懦弱无能的形象……
任何人的感情非常奇妙,有些人就属于感情深厚但对于对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他们彼此之间有着非常的默契,并且飞快地能成为知己,唯独在具体的过往面前无能无力,就譬如说舒湄与苏世……
所以舒湄这场单方面的脑补就决定了她恐怕是要一直这么烦躁下去,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宫门前,在看见苏世时瞬间烟消云散,好像她一路之上什么都没有想似的。
苏世依旧只穿着一件轻薄的长袍,在这寒冬里都不冷似的站在宫门前,侧过身子对里面的人说着些什么,从舒湄的方向看不见和他说话的人,唯有苏世一人长身鹤立立于天地之中,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眉目间一眼便能望出客气与疏离,是成王殿下对外时很常见的表情。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舒湄踩着长凳走下来,心不在焉地想,这种大冬天也不用裹棉袄的火体当真是令人羡慕。
就这么羡慕着,舒湄脸上溢出一丝笑意,自然又恭敬地同苏世打招呼:“殿下。”
从舒湄下车开始,苏世的余光便瞥见了她,看见舒湄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全天下就只有他和舒湄知晓他们之间的秘密,光天化日之下,只有他们彼此明白疏离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正如舒湄所说,无论何时,共享秘密这种事情总是能拉近距离,无论这个秘密是有用还是无用——更何况这个秘密乃是由你我共同创造。
心照不宣的感觉总是不错的,苏世冲舒湄略一颔首,客气道:“郡主怎么从外面回来,这是又出去了?”
“啊,许久没有见过母亲兄长了,便回府看一眼。”直到走近了,舒湄才看见和苏世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倒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织云姑娘,好巧。”
织云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舒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向舒湄行了礼:“见过郡主,方才太后娘娘还说到郡主呢,没想到郡主是出宫了。”
昨晚织云才深夜来访,这个时候的沈太后要找舒湄所为的只能是一件事,舒湄心知肚明,笑着道:“这倒是我的罪过,身在宫中都没有好好陪陪太后娘娘,还望织云姑娘回去要替我美言几句,请太后娘娘宽恕才是。”
“郡主说笑了,太后娘娘自然是疼爱您的。”说着织云向舒湄和苏世一行礼,适时道:“殿下,郡主,若是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苏世随意一点头,让她走了,舒湄看了织云一眼,笑道:“殿下今日入宫是来看太后的?织云姑娘都亲自送出来了。”
无论是出于客气还是关心,送人出宫也绝对没有送出这么远的距离的道理——苏世乃是当朝二皇子,又不会在宫中迷路,所以太后安排这么一出,必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舒湄试探性地一问,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苏世眼中含上几分笑意,脸上却仍旧是木然的,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正好有些事情商谈,便往外多走了几步。”
按照苏世和宫中的关系,他和皇帝、和曲太后都不和,而在沈太后这边,想必关系就更加僵硬,舒湄一时间倒是想不出来苏世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沈太后商量,一时间竟生出一丝好奇,她眨了眨眼睛,以眼神示意苏世自己十分想要知道他为何突然找上了沈太后,难不成是和自己有关?
虽然这个念头看起来有些自恋,但苏世和沈太后之间的联系也的确只有舒湄了,然而苏世却像是没有看见舒湄的表情似的,说道:“外面天寒地冻,郡主还是早早回去吧,若是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舒湄:“……”
细细算来,这是苏世第一次拒绝舒湄,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苏世却已经举步从她身边离开,舒湄愣了一下,藏在套袖中的手指死死地攥了起来,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拐角处,织云向这边看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