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王继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苏世指的是什么,于是只有把知道的事情都给说了:“整件事情都挺奇怪的,先是舒四小姐在屋子里发现了狰狞的蛇尸,受了惊吓,正好这个时候郡主撞在了枪口上,于是四小姐便说着东西是郡主想要害她,二人便争吵了起来,随后四小姐又说了些过分的话,郡主伤心之下会了屋,舒四小姐呢不知是为何晕倒了,太医过来后不久火势就烧了起来。”
这些都是慈安宫中平儿的说辞,和宫人们所说也都对得上,曲太后当时脸色都青了,质问紫珠是不是平儿信口雌黄还拉拢了宫人要陷害舒至曦,可紫珠哪里敢把舒至曦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平儿的供述里面可没有复述舒至曦的那句“皇帝舅舅都听我的”,她是生怕惹得舒湄一个不高兴她就把这句话给捅出来,到时候他才真是要死无全尸。
更何况她现在都快要吓疯了,脑子里一片恐怕,下意识地就背起了平儿这口断章取义的黑锅,曲太后险些没把持住,一边对舒湄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又深刻认识到了舒至曦的愚蠢至极,于是将自己气了一个死去活来,干脆一甩袖子不管了。
看见曲太后离开的时候紫珠简直绝望了,皇上却乐得她不在这里添乱,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没有劝阻主子”的紫珠紫烟,若不是苏茹求情,当场被打死都是轻的。
按理说这把火是舒湄放的,再怎么情有可原也应该受到惩罚,可苏意今日不知是吹了什么风,处处帮舒湄说话,再加上苏显瑜一心想压下对自己不利的传言,顺坡下驴让舒湄收拾收拾住到了庄妃的院子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苏世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起来,王继犹不自知,继续道:“也不知四殿下最近是吃了什么药,脑子竟如此好使,没想到啊。”
成王府的人向来胆大包天,开起嘴炮来即便是当朝四皇子也不留情面,苏世原本也不管他们,左右知道分寸就行,这一次却一拍桌子,吓得王继险些跳起来。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苏世,见自家主子悠悠然地收回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苏意有个外室,去查查。”
王继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变到了这上面,刚想问些什么就看见了苏世眼睛里危险的光,麻溜就要跑,谁知苏世又叫住了他:“等等,还有呢?”
苏世是个很好的主子,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王继从前坚信这一点,然而今日却体会到了一把苏世的喜怒无常,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虽然火势很大,但悠同殿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今夜来给舒四小姐诊病的太医没了。”
“太医?”
苏世终于没空去管无事献殷勤的苏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终于在这一场画蛇添足的大火中抓到了一点关键的碎片。
难怪,舒湄宁愿兵行险着险些将自己都搭了进去也要烧这一把大火,她不仅仅是想把事情闹大!
苏世笑了一下,表情恢复了正常:“计划有变。”
……
慈安宫中,场面一片寂静,今夜收到的消息太多,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苏显瑜听完这一场几乎是小儿玩闹似的起始,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环顾大殿一圈,似乎是在思考今夜之事的罪魁祸首究竟是哪方势力。
“意儿,季太医此次乃是无辜受到牵连,你明日去安抚他的家人一番吧。”
季太医……就是今夜值班的倒霉蛋,无端卷进了舒湄和舒至曦之间的争斗,还白白丧了命,舒湄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一白,攥着帕子的手死死地扣紧,忽然说道:“陛下,我……我想一起去看一看季太医的家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颤抖着嘴唇让人不好拒绝,然而苏显瑜却道:“郡主你也受了惊吓,就不必劳累了,此事虽然是因你而起,可伤人也不是你的本意,不必自责。”
苏显瑜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舒湄有任何好名声,可唯独这一次,舒湄是发自真心、不为任何利益阴谋地想去弥补些什么,因为她的一个失误,将一个完全无辜的人牵扯了进来,又是走水,当初在庄子上陈勇白薇的死法一模一样。
可季太医和他们不一样,他从头至尾都和舒湄没有任何关系,却因为他的失误命丧火海,舒湄如何能过等心安理得?!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苏显瑜不会给她机会补偿的,她身在宫中,无法离开,季太医他……
“父皇,”苏意站了出来:“既然郡主有心弥补,不如就让郡主和儿臣一起去吧。”
刚刚才夸过苏意这段日子长进了不少,转眼他就原形毕露,苏显瑜被他气得没脾气,左右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了,不耐烦地一甩袖子随苏意去。
得到了应允的苏意笑着转过身来看向舒湄,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语也轻佻得十分符合他的智商:“郡主今日累了一晚,还是早些休息吧,过几日我亲自来接你出宫,不要着急啊。”
苏意的那点龌龊心思,舒湄怎么可能不明白,她脸色冰冷下来,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说着便疲惫不堪似的扶着平儿离开,苏络原本是想去看看舒湄,被叶贵妃一拉带回去了,因为舒湄被安排住在庄妃宫中的缘故,见到舒湄离开,庄妃也就跟着起了身,两人一同回去了。
沈太后看了一眼还未散去的众人,一开口打断了她们百转千回的心思:“该散就散了吧,哀家这一把年纪了,经不住你们这么折腾。”
说着也扶着嬷嬷起身离开,如此一来聚集在此地的妃嫔们自然也就散了,舒湄虽然是和庄妃一起回去,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说,失魂落魄的别人也不好说她什么,只有平儿无声地握紧了舒湄的手。
原本一切都是完美的,计划虽然粗糙却没有任何瑕疵,舒至曦的确是按照她的剧本在一步步地往前走,唯一的疏漏就是季太医的身亡。
毒蛇之事已经危害到了舒湄的生命,她计划已久的事情本就是随时可以搬上台面,所以才会闹出这样一场大戏,除夕夜太医院只有一人当值,绝对不会是平日替舒至曦诊脉的院正,所以无论来的太医是谁都没关系,这个人不会被舒至曦收买,即便是会被她收买也是需要时间的,舒湄一把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染血的被单,也是舒至曦收买人心的反应时间。
悠同殿走水,皇宫必定会反应迅速,今夜这么大的雪,她和白茗平儿都披着浸水的被子大氅,身边的易燃物都全部清了出去,看似兵行险着其实生机不小,但舒至曦那边却会被彻底打乱脚步,到那时事情已经闹大,季太医将他所见的一切都说出来,舒至曦必死无疑,她铺垫了这么久的局,在今夜就能彻底收尾。
可偏偏出了岔子,季太医死了,舒湄可以不在乎计划的失败,但她不能不在乎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甚至有可能不仅仅是一条性命。
舒湄心里乱得很,她知道今日之事传播开来其实还是她胜了一筹,可她的致命一击最终变成了这样的结果,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一团乱麻似,连带着事情和心情都理不清。
昌泰二十年正月初一,注定了的不平静。
苏显瑜离开慈安宫后并未回去,而是去了凤藻宫的方向,宫里大闹了这么一场,时辰已经到了快到了寅时,大雪终于是渐渐有了停歇的迹象,苏显瑜想着今日的事情蹊跷之处太多,又因为连日来的疲惫心情不佳,阴谋论比往日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