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舒湄身为一个被围攻,且身边唯一的武力值已经受伤的人,竟然还能如此冰冷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这无论是和当前的情景还是和舒湄的身份都严重不符。
温眠不可置信地看向舒湄,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满身戾气的样子,舒湄即便是身陷在刀光剑影之下时都是淡然的,他从未想象过舒湄竟也会有这样冷戾的一面。
即使无数次的事实已经告诉过他舒湄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这种感觉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杨琏也是被方才那一幕震惊了,但是这会儿听见舒湄的话,顿时猖狂地笑起来:“你怕不是把脑子吓坏了吧,啊?舒大夫医术高明,不知道有没有为自己准备痴呆的药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猖狂,舒湄也无意打断他,等到杨琏笑够了,满脸狰狞地盯着舒湄,告诉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舒湄才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稍显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一种平淡到找不出一丝涟漪的语气说道:“你以为……他是怎么死的?”
舒湄随意指了一下地上的人,血液从那人的脖子上涌出来,此刻已经铺满了青石地面,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配合着那人死不瞑目的表情,平白添了几分诡异。
杨琏只觉得背后一凉,一看其他人也是一副惊恐的样子看向舒湄,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吓住了?
这个认知好像是让杨琏受到了极大的耻辱,他顿时又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你不要以为用了什么邪祟的法子就能脱身,我告诉你……”
话说到一半,杨琏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什么东西“笃”地没入青石板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像是见了鬼似的指着杨琏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大大大大人,您您的脸……”
杨琏不耐烦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只摸到一手的滑腻温热,血液沿着指缝滴落下来,在地上溅出血点,像极了火红的梅花,因为低温而冻僵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血肉撕裂的疼痛,杨琏狼嚎一般叫了起来:“啊啊……啊你……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你竟敢!!!”
“再不走,下一次可就不是你的脸了。”
舒湄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丝毫温度,却比比刚才更加让人胆战心惊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才她只是抬了一下手罢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那么伤了杨琏,还有那个人……
杨琏被这一句话镇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不停叫嚣的嘴就像是按了静音键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看向舒湄的眼神都是惊恐的。
“你……你别危言耸听,要是你有这种手段,早……早就……”
“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凭空取人性命。”舒湄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但由于前车之鉴,没人敢轻视她的这句话,果然,接下来就听舒湄说道:“你们人多势众,我当然杀不了所有人,但是……杀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擒贼先擒王,杨大人饱读兵书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我可是十分担心,若是你死在了这里,我平白背上一条人命不说,还要被你的这些手下泄愤呢。”
从舒湄出手开始,温眠就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所以只有他能感受得到舒湄藏在袖子下的右手在轻微地颤抖,即便是能再发出那“暗器”恐怕也没有那准头了。
虽然并不知道舒湄藏着的暗器究竟是什么,但温眠基于这个判断并不敢放松警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就怕有谁暴起发难。
巷子里是死一般的沉寂,舒湄不急不缓的声音在被寒风一吹带上了几分缥缈的意味,青天白日地让人感觉到一阵阴冷:“所以杨大人,你是想先让我杀了你,然后再让我为你陪葬呢,还是大家就这么算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呢?不过恕我直言,即便是大人今日真死在了这里,我也不一定有事,毕竟……不是所有主子都是那么翻脸无情的。”
主子?
温眠被这句话说得一脸茫然,舒湄什么时候有了主子?
但他心中虽然疑惑,但却没那么缺心眼要在这种时候问出来,所以同样的一句话听在杨琏耳中就变了味道了。
当初在朝暮馆中舒湄如此轻易地就拿出了成王府的令牌,明显就是成王的人,若是成王殿下真的要保他,那或许今日他当真没有分毫胜算。
舒湄看着他不断变幻的神色,十分好心地给了个楼梯:“杨大人心胸宽广,想必是不介意这一个小小的侍卫之死,那么今日,我就先告辞了。”
温眠:“……”
舒湄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可她这表面上给杨琏的台阶怎么听着还有一股挑拨离间的味道?
杨琏可还在死亡的边缘恐惧着,完全没意识到舒湄挖的坑,他的人看着杨琏没什么反应,一个个的也变了脸色,反倒是舒湄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拉了一下温眠的袖子,他立即会意,一手揽着舒湄直接跳上了石墙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了,走出好一段距离也没人追来。
“行……行了,先下去吧。”
温眠也受了很重的伤,才刚一落地就咳嗽了几声,舒湄看了他一声,说道:“稍后去百草堂处理一下。”
她刚才与人对峙的时候面沉如水,装得十分胸有成竹,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脸色不住地发白,温眠忽然觉得好笑,亏他方才还以为这是以为深藏不露的大魔王,结果只是强撑出来的,不过这才像是舒湄嘛,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舒湄嗓子有些发哑,透骨钉这种东西果然不能连用,仅仅是一根就已经能让她的手麻痹许久了,今日用了两根导致她现在抬起手来都还有些困难,虽然这东西力道是够了,但后坐力太大,果然还是需要再改进一下。
这个念头从舒湄的脑子里冒出来之后她顿时愣了一下,她刚才……可是杀了一个人啊……为什么她的注意力却全在改进透骨钉上?
即便那个人是冲着杀自己来的,她也确实不认为此举做错了什么,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谁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即便是正当防卫里还有个无限防卫呢。
可不论是那种情况,在亲手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夺去以后,正常人都应该是惊慌失措的吧?即便是天生冷情,最最起码也应该有所触动,可是……她竟然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