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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盛世医妃 > 第一百三十九章小白鼠
  素心医馆大约是有个暗道之类的地方,所以这些锦衣卫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进出,而陆番穿着一身十分朴素的亚麻色长衫,往日里尖锐锋利的容貌都好像柔和了些似的。
  但舒湄的视线却并不在他身上,而是看向被陆番带进来的,已经遍体鳞伤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架着拖进来的人。
  被拖进来的人似乎是常年遭受折磨,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头发如同乱草一般缠在一起,和着已经干涸暗红的血液黏在脸上,陆番使了一个眼色,驾着那人的两名锦衣卫便随手将那人扔在地上,隔着一张桌案滚到了舒湄面前。
  这样的景象对于舒湄来说冲击力自然是大的,但她也只不过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便抬头看向了陆番,恭敬地拱手问道:“见过陆大人,不知大人这是做什么?”
  陆番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坐到了主位上,挥手让人都下去,这才说道:“舒大夫这一次倒是不装作不认识了。”
  他像是个抓着对方的一点小过错便死死不放的小心眼儿恶人似的锱铢必较,叫人险些会忘了他是个一句话便能要了舒湄小命的掌权者。
  舒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说道:“上次是我眼拙,还望陆大人海涵,今日前来素心医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素心医馆隐藏得十分隐秘,若不是有苏世这个作弊器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舒湄开门见山地将扯开盖在锦衣卫与素心医馆之间的锦被,便是在告诉陆番她早已有所准备,陆番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挑着眉头看了舒湄一眼,鲜红的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
  “听闻舒大夫今日特地来素心医馆指点几位大夫医术,寻常小病如何能看出医术高低,正巧诏狱里倒是有不少将死之人,便借给舒大夫一用。”
  小聪明毕竟是小聪明,素心医馆即便是再重要,可若当真要舍弃,也不是不可能的——前提就要看舒湄,有没有这个价值了。
  舒湄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陆番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竟然是为了找自己看病,她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知道此人是陆番对自己的考验,如此看来陆番应该是有什么地方是需要用到她的,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了,可若是这人救不活,今日……恐怕就很难过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舒湄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来先是号了脉,随后又掀开那人的眼皮看了看,皮下已经严重出血,她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些:“陆大人,我不过一介乡间小民,医术也是泛泛,缘何大人偏就觉得,我能救得了这样一条已经一只脚踏入棺材的命?”
  陆番并不理会舒湄的试探,而是说道:“救下他,你才有讲条件的资格,舒大夫不要忘了,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这样一句话说出来,舒湄终于肯定,舒依依定是在锦衣卫手上!
  她猛地攥紧拳头,陆番瞥了一眼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既然舒大夫能救得了青楼妓子,自然也能救得了他。”
  青楼妓子……
  陆番说的是春杏!
  舒湄的呼吸滞了一瞬间,陆番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盯上了她的?若是他已经知道了春杏一事那他又究竟查到了多少?苏世的那块玉牌、和柯家的交易……这其中所牵连出来的事情他究竟都掌握了多少?
  舒湄强行压下心绪,只见陆番端正笔直地坐在位子上,神色间却是好整以暇,显出一种极为强烈的违和感,舒湄忽然记起陆番这个人从一开始便是极其矛盾的。这样的人,危险而尖锐,她或许从一开始便不该卷进来。
  可这时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晚了,谁能料想到她能撞上九蒙山苏世被追杀,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继续下去。
  舒湄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陆大人提供一间干净的屋子,此人身上诸多污秽,若是不仔细清除,便是我也救不活。”
  言下之意便是她有把握救活此人了,这倒是让陆番小小惊讶了一番,那些个庸医别说能救活人,便是几分把握都没有,哪里能像舒湄这般胸有成竹?如此看来,此人还真能留着。
  唯一的遗憾是这舒子湛来历不清不楚,若是贸然扣下来恐怕风波不小,否则他也不需要如此麻烦试探,直接绑了便是,可若是不扣下……那隐藏的祸患恐怕也更大。
  然而陆番的这些顾忌都需要留到舒湄施展了医术过后,因此陆番十分慷慨地拨了两名锦衣卫给舒湄打下手,她要的药材也都派人去百草堂通传,全程十分配合,唯独让舒湄离开视线这一点不肯让步,于是舒湄便只能顶着陆番的视线一一处理。
  脏污的血水一盆盆地端出去,等到将人清洗完毕舒湄身上便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而洗干净的人身上腥臊味依旧隐隐可闻,随着舒湄开始剜除烂肉而泛起一股浓郁的腥臭,腐烂的气息冲进鼻腔简直令人作呕。
  陆番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舒湄下刀,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这满屋的腥臭气,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悠然的味道:“诏狱里严刑逼供的时候,会生生剜下他人的皮肉,与凌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此刑难度太高,即便是有经验的老手也未必能保证犯人活下来,我看舒大夫下刀倒是游刃有余,比我们这些刽子手更加熟练嘛。”
  这个人是陆番从诏狱里提出来的,受的自然都是外伤,剜除烂肉只需避过主要血管下手便没有其他大问题,而这对于舒湄来说并不困难,加上今日药物备得齐全,这台“手术”难度还真不算高。闻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说道:“若是陆大人的犯人在行刑前也用了麻醉散,您所谓的老手说不定也更游刃有余些。”
  “舒大夫是济世救民的菩萨心肠,何须与我等地狱魍魉讲这些,你们只管享着鲜亮与追捧就是,而我们……只负责杀人。”
  锦衣卫是朝廷手中的利剑,功过是非舒湄无权评论,更没兴趣将现代道德法律体系搬到这样的时代,因此并未接话,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救人上。
  那人毕竟是伤得太重,等舒湄将一切都处理完,已经到了下午,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等麻醉散的效力过去后人就能醒了,只要注意……”
  话说到一半,舒湄忽然顿住了,这个人是诏狱里的犯人,说得难听些是陆番给她的试验品,哪里有什么繁琐的注意事项,反正都是要死的,她今日只不过是让这人多受些折磨罢了。
  舒湄垂了一下眸子,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提起药箱看向陆番:“大人,这样的效果您可还满意?”
  “他若是活着,我自然满意。”
  听陆番这话,他竟是要这人痊愈的,舒湄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若是这人半途死了,也不能看出她究竟是真有手段还是装出来的。
  因此舒湄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那大人可得好好将人养着才是,若是将人折腾死了,可不是我医术不精。”
  “那是自然。”陆番站起身来,见舒湄陆续拿出不少瓶瓶罐罐摆放在桌上,将药性用法都一一说了,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问诊一般,便道:“舒大夫竟能等到此时都不提你来此的目的,当真好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