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险啊,从百草堂创立至今,舒湄与这烟花巷之间的关系便是断不了的。
她想济世救人,这世上难道就她一个人品行高尚吗?却也没见哪个大夫和这种地方来往如此密切,所谓的名声问题实际上不值一提,反倒是烟花巷这种地方,自古以来便是凶险之地,用层层的金光锦绣盖着,蒙了人的眼,堵了人的耳,鱼龙混杂。
百草堂……难道当真要撤出烟花巷吗?
舒湄并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正如红红所说,她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就比如说柯庞身为大理寺卿的长子,尚且在争强斗气中险些丢了小命,她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要舒湄完全忽略这些,却也是做不到的。
“对了公子,”红红出门之前,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笑着说道:“从今以后我就不叫红红了,我叫丹朱。”
都是好字,端庄大气。
舒湄把门打开,亲自送她出去:“左右日后也没有交集了,叫什么,也无所谓了吧。”
所谓知己好友,也抵不过人各有志,从今日后,舒湄与红红恐怕无缘再会,她这样说,也算是斩断了二人的情义。
红红不由得愣了一下,舒湄却没理她,转身回了屋子,看着关上的房门,红红却还是笑了起来,风情万种:“再无瓜葛了……日后你就当做是个念想吧,莫要念错了名字。”
这一句话轻得如同蚊吟,谁也听不见,才刚一说出口就消散在这喧嚣的画舫中了。
红红抬起头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转身离去,苏意……还在等着她!
“哇塞,你们这算是……姐妹情深?我看见这么一场戏是不是会被杀人灭口啊?”
告别红红舒湄心中并不畅快,但事已成定局,将话说开了却也不算是什么,看着死皮赖脸的温眠舒湄只觉得十分糟心,回怼了一句:“杀了你好让你去投胎么?”
“那可不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温眠一拍胸膛,凑到舒湄面前去,对于这花魁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舒湄却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率先堵住了他的嘴:“当什么好汉呀,你不是来生要做个姑娘的么?”
这句话也已经翻篇好久了!
温眠刚想抗议,舒湄又道:“不过你也不用等来世,我看长春院就是个好去处。”
“什么长春院?”
舒湄说:“风花竞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
温眠:“……”
啊啊啊这是个什么郡主啊,逛窑子也就罢了,竟然连小倌馆儿都不放过!!!
温眠目瞪口呆地看着舒湄,舒湄弯起眼睛,拍了拍温眠的肩膀往外走去:“走了,回去。”
“诶,公子等等我。”
温眠在原地呆愣了半晌才追上去,有些人要留下来一夜春宵,还有些没有银子订房间的却是要回去了,因此接送的小船便有些忙碌了,舒湄也得稍等一会儿能离开。
“子湛,这边。”
舒湄听见声音,在人群里还没找到褚子桑的人影,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这儿呐,往哪儿看。”
“昀卿?想不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你一个人来的?”
在这种地方看见褚子桑,舒湄是的确是有些惊讶的,褚子桑闻言一笑:“怎么,我看着不像是个风流才子?不过我的确是和别人一起来的,正巧看见你在这儿,就先过来了,你身边的这位是……”
“在下温眠,是公子的小厮。”
温眠在王府训练的时候偶然碰见过褚子桑,这时候却只能装作不认识,舒湄道:“你就这么抛下你朋友过来,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恐怕你也不想见到他,走吧,你是不是在等船?先坐我的回去。”
除了自家有船的,都在这画舫上排着队,褚子桑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舒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很是干脆地跟着他一起走了。
“你说的这位朋友我认识?这世上我怕见的人可不多。”
褚子桑侧头看了舒湄一眼,表情十分随意,一边带路一边说:“也没什么,上次你不是说过了不想和这些事掺和到一起么?那朋友就是致芳斋的那位,还是算了吧。”
听见“致芳斋”这三个字的时候舒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又飞快地露出一个笑容:“是么?这样看来那还是不见的好。”
褚子桑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依旧很轻松:“我那位朋友原本对你也挺感兴趣的,如果不是我拦着,早就去登门拜访了,说真的,你和他一定合得来,真不打算认识认识?其实他虽然身份特殊了些,行事与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交个朋友罢了也不一定能卷进什么事情里去,诶到了,船就在前面。”
画舫边一艘小船安静地停靠着,虽然不大,却也有蓬有顶,比那边那些小船好上不少。
褚子桑当先跳了下去,对舒湄伸出手去:“要我扶你吗?”
舒湄却站在画舫上没有动作,原本准备换船的温眠都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舒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