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湄说得云淡风轻,紫烟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紫烟姑娘不要急着反驳,听我把话说完,我今日让平儿去百草堂呢,本就是专程候着你的。”
话到这种时候,紫烟若是再猜不出来舒湄今日是来者不善那就是傻子,她僵硬着脸色,说道:“郡主用这样的法子喊我过来,是不是不太给三小姐面子?”
舒湄笑起来:“我险些忘了,紫烟姑娘可是为了三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她这样一说好像是十分顾忌舒至曦似的,紫烟却总觉得又哪里不对,紧接着就听见舒湄说道:“岭南天气炎热,这些年来紫烟姑娘既要忍受病痛瘙痒还要掩盖身上异味,想必十分辛苦吧?”
这就不仅仅是一句“身患隐疾”了,紫烟顿时脸色惨白地看向舒湄,舒湄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道:“你这样为了三妹着想,她却只想拿你当做替死鬼,我便是想想都替你觉得冤屈呢。”
替死鬼一说不知从何而来,舒湄站起身,缓缓道:“谋害当朝郡主,三妹身份尊贵,没人会拿她怎样,可亲自动手之人会有什么下场便不必我来提醒紫烟姑娘了吧?所以我才说,紫烟姑娘当真是对三妹忠心耿耿呢。”
紫烟后退一步,勉强道:“郡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舒湄看向紫烟的眼睛,她却目光闪躲不敢看舒湄,舒湄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紫烟姑娘害怕什么,多少年的事情了,我又没有证据。”
紫烟顿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舒湄又说:“可身患隐疾隐瞒不报意图不轨,这,总是不需要证据的吧?!”
舒湄陡然提高声音,猛地攥住了紫烟的手腕,紫烟甚至来不及反应舒湄便直接将她的袖子捋了上去,顿时露出她臂上覆着明显的灰白鳞片般边缘的红色斑块,看上去可怖又恶心,紫烟只感觉手上一凉,随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尖叫一声猛地甩掉了舒湄的手。
候在外面的平儿等人听见这声音顿时着急了,在外面问:“郡主,发生了什么事?”
舒湄站在紫烟面前,见她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袖子,跪在地上不停地张望,好像生怕平儿等人这时候闯进来了似的一般,可舒湄一直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一幅看戏的表情。
平儿的声音越来越急切:“郡主,郡主?您没事吧?我们进来了?”
舒湄还是不说话,平儿等了一会儿,伸手便要推开房门,紫烟顿时脸色煞白,猛地跪下来:“郡主!求郡主开恩。”
到得这个时候,紫烟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舒湄笑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不必进来。”
平儿迷茫地“哦”了一声,房门这才重新合上,紫烟松了一口气,恐惧地看向舒湄,她最大的秘密被舒湄撞破,生死只在舒湄一念之间,哪里还敢对舒湄摆任何脸色?
“郡主,郡主,从前是奴婢不识好歹,奴婢也是受人指使,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奴婢一码,奴婢就算是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郡主的恩德。”
嗯,这个时候倒是自称郡主了,舒湄觉得有些可笑,说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当年一事我又没有证据,奈何不得你的,不过——”
这拖着长长尾音的“不过”,紫烟只觉得心肝儿都颤了一下,哆嗦着问:“不过什么?”
“不过三妹妹是我的至亲,你身患隐疾还在她身边服侍,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她该怎么办?唉……”
舒湄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紫烟立刻道:“只要郡主不将此事说出去,奴婢一定感恩戴德,便是当牛做马也必要报答郡主大恩大德。”
“我听说明日赏菊宴上,三妹有礼物要送给我?”
礼物是礼物,只是是好是坏就不一定了,舒湄只是觉得这两日舒至曦太过安静,指不定便是在憋着什么幺蛾子,故此试探一番。
谁知紫烟的脸色当真难看起来,显然舒湄这一才还当真是猜对了,她顿时笑起来:“怎么,紫烟姑娘知道?”
“奴婢……奴婢不知。”说到底,紫烟是舒至曦的人,背叛她没什么好下场,这结果在舒湄意料之中,她也并不指望这样简单就将紫烟策反了。
舒湄沉默着不说话,看上去十分悠闲,紫烟大约是怕极了,顾不上留意舒湄的脸色,只是一个劲儿地把头磕得咚咚响,不一会儿额头就红了,舒湄这才说道:“行了,抬起头来。”
紫烟身体一僵,畏惧地看向舒湄,只听她道:“我知道你对三妹一片忠心不会为难你,只是怜你忠心不得回报,便想将这治藓的方子交给你。”
“郡主?”
紫烟不敢相信地看着舒湄,见她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可舒湄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郡主,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治藓的法子?
舒湄不用看都知道紫烟是什么想法,便淡淡地道:“否则你以为我今日为何专程让平儿去百草堂请你?难道当真是为了抓一个人赃并获揭开你的隐疾?若是如此你如今也没有机会跪在这里了。实话与你说,我是去给百草堂送方子的,想着暗中将此事解决了,谁知竟与你碰了个正着,平儿并不知晓我的用意,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这样前后矛盾的话也亏得舒湄说得出口,但紫烟却已经明白了一点,那方子百草堂的人已经看过了,若是她不相信,可以随时前去询问,她这样信誓旦旦,那药方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紫烟的牛皮藓已经缠了她多年,冬日里还勉强能忍耐,夏日之时伤口奇痒无比,若是不小心挠破了便会有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可她却只能死死瞒着,不敢治疗不敢上药,暗中找大夫只看了几次却都说没有办法,如今这方子就摆在眼前,只问紫烟拿与不拿。
拿了,从此不必再因为害怕牛皮藓被发现而提心吊胆,不用忍受这永无止境的折磨;不拿,舒湄将此事捅开来,她定然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还会受一顿重刑,若是舒湄再翻出当年她落水一事,那她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