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叫众人摸不着头脑了,舒湄却毫无所觉般随和地和沈黎乔等人说着话,方苒看了一眼手中被射断的绳子,心中同样是震惊,也难怪雍晟夫人起了爱才之心,这等天资,便是她也是远远不及。再看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也依旧游刃有余的舒湄,心中便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舒湄从武,想必会成为武将中唯一一个八面玲珑之人,这样的圆滑世故,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舒湄百步之外射断细绳被雍晟夫人收做弟子一事转瞬之间便已经在红章学院传开了,这位刚回京不久就大病一场的嘉靖郡主,以一种强势傲然的姿态闯进所有人的视野,一改先前遭受迫害的小可怜印象,成了京城类炙手可热的人物。
致芳斋里辟出了一间雅室,布置十分简洁素雅,没放一个瓷瓶玉石,全是竹条编织的小物件,给人的感觉倒是截然不同,苏世坐在椅子上,听褚子桑说话:“岐云山距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三日便可抵达,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锦衣卫定然早就将岐云山翻了个底朝天,苏意在上面做的事不可能瞒得过皇上,否则苏意也不会无故被禁足,但他若当真知道苏意豢养私兵却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罚,那相比于苏意的得宠而言,你这个嫡子当真是凄凉无比。”
苏世对自己和苏显瑜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是说道:“你我多年不见,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谈论这些事情?难不成你我之间竟已经没有别的话题了?”
褚子桑闻言一耸肩,说道:“你此次回京和三年前大不相同,我道是你精于这朝中算计,便帮你剖析剖析,一片好心谁知竟被当成了驴肝肺。”
说着褚子桑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一副很是伤心的样子,苏世无奈,若他当真只是三年未归,他定然也是如同前世那般轻狂桀骜,可吃过了亏,经历过算计流血,踩着累累白骨将破碎山河勉强拼凑出处一番安定景象,哪里还能保持原本的赤子之心?再说前世他一心认为他与苏显瑜之间的隔阂乃是有人从中挑拨,可如今,他却再明白不过,苏显瑜对他的厌恶、或者说是恐惧,已经深入了骨髓,无论如何都清洗不掉的。
父慈子孝,父不慈、子不孝,都是因果……
苏意豢养私兵一事皇帝必然已经知晓,却只是禁足了苏意,就连私扣奏折的陶泉都轻易放过,恐怕没那么简单,宫宴之上褚唯扬那一番话将秉笔太监冯忠拉下了马,那冯忠是汪瓒的亲信,受了陶泉牵连横死诏狱,汪瓒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且看着吧,这朝堂上的大戏还精彩着。
褚子桑对这些心知肚明,不过是故意拿出来糗一糗苏世,他站在窗户前面,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百草堂的大门,忽然说道:“你提前回京一事只有太子殿下一人知晓,若是传信被人截了下来太子必定能看出蹊跷,可见消息泄露问题并非出在通信渠道上,你可查出了究竟是何处泄的秘?”
说起此事来苏世倒是有了一丝波动,他传给苏轩的信件是专程派人急递入的京,走的是也并非是驿传道,此次回来他也彻底查过此事,却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按理说若是当真有人泄密,不该做得如此毫无痕迹。
苏世说:“玄铁骑中知晓我行踪之人皆是亲信,皇兄那边也向来谨慎,应当是没有问题,信件虽只经了三人之手,途中所经之地却多,不好妄下定论。”
“啧……”褚子桑皱起眉头很是不满:“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知人情世故?我既然如此问了,你便改虚心求教一句‘请赐教’随后洗耳恭听才是,你如今这般把话说绝了,我该如何说下去?”
苏世笑起来,问:“那敢问昀卿有何高见,可解在下心中困惑?”
如此褚子桑方才满意了,道:“我认得一位高人,请他出手,必定能连你日后所忧一同解决了。”
“哦?”能让褚子桑如此推崇的人,苏世倒是当真有些好奇了,只是褚子桑却说道:“只不过那人此刻不在京城,待他回来,我亲自去向他询问一番,若是他愿意替你出谋划策,你便将此事交给我,我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若是他不愿意,那你便只有自己苦思该如何解决此事,毕竟那人不过是乡间小民,他不愿卷入这权利斗争中来,我也不好强求。”
“那到无妨,我只是颇为好奇,究竟是何人,竟能让你如此推崇。”
褚子桑沉默不语一幅神秘模样,正好看见有一位红衣轻裳面带白纱的女子走进了百草堂,说道:“若是你二人有缘,日后自有的是机会相见。”
褚子桑这关子卖得很是没有水准,苏世无奈,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百草堂内,顾依依一边切药一边抱怨为何舒子湛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小月无奈地在一边打着下手,那红衣女子便是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百草堂家业虽然不算显赫,从前屋到这后院却是一直有人在的,如今这女子无需通报便进来了,想必也是与百草堂关系匪浅。
她随意地靠在石磨上,听了半晌舒依依的抱怨,随后说道:“其实你应该多体谅他,你哥哥这么年轻就撑起了百草堂的家业,也很是不容易的。”
听到这道声音,舒依依才惊喜地抬起头来:“红红姐!”
……
在红章学院的第一日没什么事,只不过由于射艺院之事,舒湄再到其余三门功课的课堂上去报到时总众人对自己的态度恭敬了不少,连带着授课先生的态度也十分柔和,于是舒湄便心安理得地在众人的注视打量下度过了在学院里的第一日,到了下午与舒至曦一同回来时,只觉得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全然没有早上的“姐姐妹妹”那般亲热,想必是听说了射艺院之事心中不适。
舒至曦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心机深沉,不过是一点小事便沉不住气,拿白芷一事来说,她二人那时闹得已经是十分不好看了,但舒至曦转眼就满脸亲密地凑上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连个台阶都不找,还自以为是“姐妹情深”,这种手段太过幼稚,与舒湄的预期很是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