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舒湄从前的生活有关系的人除了平儿全部都已经留在了庄子上,而那些人已经全部都被禁了足,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庄子,还要怎么防人之口?
舒湄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有些茫然地看向沈素,见她露出一个“便是如此”的表情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怎么会这样……
舒湄所住的那庄子,虽然比不上嘉靖王府,可却有几十号人物,岂是沈素说杀就杀,她就不怕事情暴露吗?
可即便是舒湄再怎么不相信,沈素却依旧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舒湄是沈素用来对抗舒至曦苏瑾的最合适的利刃,沈素决不允许她因为这些阿猫阿狗沾上污点——哪怕这些污点是她自己想眼不见为净而制造出来的。
对于上位者来说,人命又算是什么?不过是一堆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舒湄不一样,她生于和平年代,穿越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见识到职场的勾心斗角,白薇死时她尚且只能自我欺骗,而如今只不过是沈素一句话,就已经有几十条鲜活的生命消失,舒湄怎么可能接受?
即便是当初被威胁、被虐待,舒湄也从来没有害怕过,而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对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产生了来自心底的恐惧。
舒湄脸色惨白,看着沈素一片漠然的脸说不出任何话来,而沈素却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你可知道舒至曦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舒湄沉默,沈素道:“因为郡主之位。”
“两年前停云成年,正式受封世子,那时候舒至予没有来得及回京,这世子之位便让停云坐稳了,而如今你马上要及笄,待受封后便没有舒至曦的事了,她自然不能错过此次机会,况且她的情况与舒至予不同,即便是你坐稳了嘉靖郡主位子,她也能凭借长公主之女的身份请授。”
简单来说,就是舒停云受封的时候,沈素动了手脚让舒至予赶不过来,而轮到了舒湄,就让她自己动手,以免连累舒停云。
舒湄点了点头,沈素满意地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件事,京城女子多十六成婚,提前一年便要开始准备,若是想要临到头时不慌乱,在前两年便要开始物色人选,舒至曦如今已经十三出头,苏瑾此次虽然没有回来,可这京城里还有太后皇上在,她的婚事是已经可以物色起来了,而在她之上,还有一个你,你明白吗?”
嫡姐未嫁,妹妹反倒是先议了亲,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身在古代,舒湄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这议亲一事,盲婚盲嫁暂且不提,那什么三妻四妾便是最糟心的,而如今沈素将此事摊开了放到台面上,舒湄即便是再怎么不想面对也不得不面对,而如今沈素只提舒至曦的婚事要准备起来了,听这意思是从未开始物色她的夫君人选,这样一来她倒还剩不少时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依照舒湄和嘉靖王府之间的关系,想也知道她是个会沦落为政治牺牲品的绝佳人选,这她倒无所谓,反正她最后都不会嫁。
“一切谨听母妃安排。”
舒湄低下头去,浑身上下都写着顺从二字,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方才那一番恐吓将她震慑住了,沈素对她现在的表现甚是满意,说道:“今日你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对了,既然你说在庄子上时有失教养,明日开始便去闺学吧,也好多认识些京城贵女们。”
说来说去,无非是利益罢了。
舒湄起身,恭敬地行了礼:“是,多谢母妃。”
直到离开沈素的院子,微凉的夜风一吹,舒湄才猛地打了一个寒噤,从背脊里窜出凉意来,冻得人几乎无法行动。
白术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舒湄摇摇头,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甚至带上了一丝逃离的意味,白术见她脸色确实不好,悄声对旁边一个小丫头吩咐了一句回去准备热水,等舒湄回到静深院的时候,平儿早就得知了舒湄身体不适的事,见她回来赶紧迎上去:“郡主。”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舒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沈素今日的威胁还言犹在耳,舒湄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舒湄明明没有见到任何人的死亡,但是眼前却仿佛出现了每个人临死前的惨状似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张牙舞爪、脸色扭曲、青白的脸庞几乎要挡住平儿的影子。
所有人都看见舒湄停下脚步,表情迷茫地看着前面,心里一个比一个疑惑,平儿更是担心地冲了上去,直接拉住了舒湄冰冷的手掌:“郡主,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闯入耳畔,舒湄心中横生的鬼魅顷刻消散,她终于看见了面前之人的脸,仍旧是她的俏平儿。一直提着的心咚的一声砸了回去,舒湄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平儿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抱住她,身边传来白术惊慌的喊声:“快来人啊,郡主晕倒了!”
静深院里的人顿时冲出来,几个人扶着舒湄进屋,又着人去请大夫,烧水的烧水服侍的服侍,整个院子忙成一团,只有平儿焦急又茫然地跪在舒湄床前,脑子里全是舒湄方才的话。
她说:“一定要……活下去!”
舒湄晕倒之前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可这句话却坚定无比,平儿不知道她这是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可不论是对谁说的,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下,“活下去”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绝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舒湄意料之中的病了,神志不清地在床上躺了三天,药也灌不进去,整个人烧成了一团火,并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请遍了大夫也没见好。平儿为此急得团团转,再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活下去”的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了静深院那门海里的碗莲或许是无法赢得众人关注的原因,娇气无比地枯了,而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在晕倒的第五天,才终于悠悠转醒。
温眠半躺在屋顶上,那因为枯萎而被捞出来扔掉的碗莲早就看不见影子了,他听着屋子里各种“醒了醒了”和“叫大夫”的声音,长叹了一口气。
可怜这珍贵无比的碗莲,正主连见都没见到过就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