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灵山上确实也没什么人,接引平时又喜欢清静不耐烦童子在旁服侍,这一出一回,除了高居云端的道祖,再包括无意之中撞见的南极仙翁,竟做得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道祖不是个知道了事就会瞎往外说的人,自不会白白和人叨逼叨接引有过这样一波操作,至于南极仙翁么……元始天尊连四不像都给他骑着来了,必然是有事的,自是顾不得接引了。
那……到底是啥事儿?
此时的殷商王宫之中,殷郊拜见过了大师伯,大师伯带着任务过来,便也懒得与殷郊就礼仪问题纠缠,直接劈头盖脸问了一句:“子牙回来了么?”
“还没呢。”殷郊愣了愣,懵逼了,“大师伯这火急火燎的,找姜师叔有事?”
南极仙翁低声道:“大殿上的玉虚琉璃灯中,姜尚的那点火星灭了。”
殷郊:!
“怎么会!”
南极仙翁苦笑:“我也想问一句,怎么会。”
玉虚琉璃灯,一听就是玉虚宫的特产,其他地方没有的那种→_→
世间有四大神灯,其中玉虚琉璃灯占据其一,这灯要是细细研究的话应当能有许多许多妙用,但是鉴于元始圣人自己的法宝实在是有点多,玉虚琉璃灯在其中并不十分受宠,于是日常的用途仅仅是在玉虚宫上给元始圣人照明(就像太清老子拿先天葫芦装丹药,拿幌金绳当腰带一样,大佬们本身就是这个暴殄天物的德行)。
(玉虚琉璃灯:我恨!)
但是话说回来啊,灯灯在照明之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旁的用处的——比如说谁来玉虚宫见元始圣人,那玉虚琉璃灯就会自觉采集那人的气息,记住了这个人,今后这个人要是死了残了伤了,玉虚琉璃灯就会给点信号出来给元始说一声。
……后来元始嫌弃这玩意儿太聒噪,就另下了一层限制,说不是我玉虚宫门人的话你就甭报了,烦死个人,显得你多有能耐是咋滴。
(玉虚琉璃灯:我恨!)
但是甭管咋样吧,反正这玩意儿安静了许多年——毕竟敢对玉虚门人动手动脚的也就是元始圣人了,其他人……头还没那么铁,于是琉璃灯也就专注照明上万年,搞得所有人都快忘了有这盏灯的存在,如今一报告,报告的就是姜子牙疑似已经嗝屁这种刺激极了的新闻。
“可这……”殷郊尤自不信,“哪怕是身入封神榜,那也是魂魄仍在,最多是暗点而已,总不至于连魂灯都灭了……难道是谁胆大包天把姜师叔给魂飞魄散了?”
南极仙翁苦笑说我也很震惊我也不敢相信……
小殷郊努力地给出主意:“那……师祖与大师伯皆会卜算,就没有卜过何人对姜师叔下的手?”
南极仙翁摇头。
他卜过,卜不出来。元始嫌弃了一下南极仙翁脓包,自己也卜了一卦,却仍然是卜不出来。
然后南极仙翁就到这来了——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是还是看看有没有可能其实啥事都没发生,大家的担心就是个白担心,实际上就是天道不经道祖同意,不通知圣人就屏蔽了卦象,然后姜子牙早就回府邸睡觉觉了?
然而,遗憾的是,姜子牙真的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师伯……”看着南极仙翁那黑到了极致的表情,殷郊小声道,“这……”
“我先回山。”南极仙翁回过神来,“把事禀告过你师祖再说,这段时间里你就好生韬光养晦,暂时不要做别的事,免生不测。”
殷郊怯生生地点头。
而等到南极仙翁回了玉虚宫,把姜子牙确实下落不明的事情告诉了元始天尊之后,昆仑山的天空上倏然劈过了一道惊雷,南极仙翁便知道这是老师心情不太好,却只能小心翼翼问:“老师,这会不会是申公豹师弟不忿……”
“不是。”元始揉着跳动不已的太阳穴,“姜子牙虽卜不出个下落,但申公豹这几天都在西岐城内,从未离开过,又如何对姜子牙下手?且……申公豹认识的人,也没那个能耐把事情做得我都卜不出来。”
“那……”南极仙翁又问,“殷商和西周都已经开战了,偏偏姜师弟下落不明,老师要不要考虑……申师弟?”
元始思索了好半天。
“申师弟确实是去帮了西周。”南极仙翁一看有门,便续劝了一句,“但……其实是去西周也好,去殷商也罢,也就那么回事,咱们也没那么在乎是殷商还是西周赢,能主持封神榜就行了。”
“你且让我想想……总不能让姜子牙无缘无故的死了。”元始还是觉得不安得慌,“好生看家,我去一趟紫霄宫就回来。”
南极又问:“此事需告知九微娘娘么?”
“你去与她说罢。”元始心烦意乱,“唉。本是请她来昆仑山上休养,不该拿琐事烦她,但她于这些琐事倒要比我明白许多,与她说了,能想到我没想到之处,也是好事。”
南极仙翁应了下来。
而紫霄宫中,道祖斜着眼睛看了元始半晌,神情古怪地一划拉玄光镜。
——镜中,是朝歌城里,姜子牙在算卦馆里算卦。
元始眼睛都瞪圆了:“怎么会?”
“我知道你不会说谎,也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道祖自己拿着龟壳卜了一卦,“但,你看,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出了昆仑山之后,他安安生生回去了呀,最多就是他修为不高,没你的四不像快,花了不少时间,他倒也勤勉,在云上还修炼了一会儿魂魄离体之术,这才回去晚了。”
可是玉虚琉璃灯确实是报警了……
元始道:“能否请老师回看一下玄光镜?子牙真的什么事都没做么?魂魄离体是不至于让玉虚琉璃灯觉得姜子牙已经魂飞魄散的吧……”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道祖也不推辞,只掐了一个法诀,时间回推到姜子牙上昆仑山。
修为低微的神仙与其说是腾云不如说是爬云,那个速度确实尴尬得很,道祖开了十倍速元始都嫌弃那遁速来得太慢,偏全程姜子牙都是一副格外严肃认真地掐诀修炼,一动不动仿佛坐禅,来得十分之无趣。
道祖看到最后,一摊手:“没准是那玉虚琉璃灯坏了呢,烧这许多年了不定出什么错了,魂魄出窍竟理解成了魂飞魄散,你干脆把火灭了重新点上,看看姜尚是死是活。至于你和南极没算出来……也可能是算的时间不太对,赶巧遇上量劫之前天道调整,这也是量劫之前的常事。”
元始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可面前的道祖是真的。
并且他这会儿也能算出来姜子牙到底都干了什么。
一头雾水的元始回了家,果然按着鸿钧所说的灭了照明数万年的玉虚琉璃灯,还让灯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又点燃,灯中的万灵古燚慢慢燃起,然后那象征着他许多门徒的火花也一点点亮起来,到姜子牙那的时候,琉璃灯似乎自己也不确定,明明灭灭半天之后,亮了。
元始:“……”
感情这玩意儿真的坏了,然后闹了个姜子牙出事的乌龙,刚刚好对上了天道自己调整天机于是自己没算出来?
过于巧了吧。
元始还是觉得这先天灵宝不至于这么假冒伪劣,在玉虚宫想了半天,还灭了琉璃灯检修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错之后才去寻了温泉中的狐柏,而狐柏看着元始着急,也没继续泡了,在屏风后穿了衣服走出来:“南极道友与我说过了,道祖既是这么解释的,那……天道调整天机是多少年一次,有没有规律?”
元始苦笑:“从来没什么规律,它想调就调,调多久……也难讲。”
——天道调天机就像晋江文学城的管三摸服务器,想摸就摸,一摸就崩,崩多久看缘分。
“那就没办法了……万一真有这么巧……”狐柏挠了挠头,努力地开着脑洞,可她也苦恼,自己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划拉着。
姜子牙没有出事的证据,是如今又亮起来的火花,是道祖算下来并没有什么错漏的卦象,是如今姜子牙还能开算命馆的镇定。
姜子牙出事了的证据,是好端端的玉虚琉璃灯报警,是元始算不出什么结果。
然而后两个道祖都给了解释。
这……
狐柏挠了半天的脑袋,掉了几根毛之后,把灵媒掏了出来:“殿下。”
正在往北俱芦洲去的陆压:“怎么了?”
“我算着日子,殿下该去北俱芦洲拿妖师的第二堂课了。”狐柏道,“我想劳烦殿下带狐族大长老去守几日女娲宫中的阵法,换我家琵琶妹子出来,我另派琵琶有一事,烦劳殿下了。”
“无妨。”小太阳好说话得很,在灵媒那头乐呵呵地道,“什么事啊,我顺便给琵琶说了,免得你还要联系第二次。”
“让琵琶去朝歌城。”狐柏道,“先去拜会一下闻太师,让闻太师多多少少给个符箓护着她的平安,随后……我记得她那儿还有一个女娲娘娘送给我玩的人偶,让她附身在那人偶身上去姜先生的算命馆,看看姜先生能不能认出她是妖精。这很重要,让琵琶速去。”
陆压微犹豫:“我若没记错,琵琶被雉鸡精烧伤,于玉虚宫将养时是见过姜子牙的,这……”
“见过就见过。”狐柏道,“让她去。”
狐柏既然坚持,这又是一件哪怕是被拆穿也没什么的事,陆压便应了下来。
而有待琵琶蹬蹬蹬从北俱芦洲到了朝歌城,安排了一连串的事情,扭扭屁股扭扭腰出现在了算命馆,坐在姜子牙面前。
姜子牙果然以要看手相为名一把抓住了琵琶的手,掐住脉门,而琵琶左手还捏着闻太师给的脱身符咒,脸上却故作惊慌,十分娇羞地骂“你怎么捏着我的手不放呀!”
接着就是姜子牙格外正直,威风凛凛的一声怒喝:“你个妖精还敢来诓我?!”
朝歌城的人民群众,那是个对妖精早就没了太多偏见的群体,听了妖精的言论也不稀奇,只乐呵呵地看这个算命先生还能出什么花样。
姜子牙不出什么花样,他只抬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砚台,照着琵琶暂借那个人偶的脑壳就砸了上去。
女娲娘娘出品,那人偶离变成人也就差了一口仙气,人有的结构那身体都有,于是一砚台下去,现场脑浆喷出,血染衣襟。
琵琶吃痛,一攥手上符咒,哪怕姜子牙还捏着她的脉门,她也借着截教道术遁了。
姜子牙瞬间被人民群众指指点点,以“算命的打死人”扭送官府,而太师府中,等待已久的闻太师与比干殷郊还加上一个陆压看着桌案上那个袖珍琵琶动弹了两下之后就变成了原形,白着脸开口:“那不是我认识的姜子牙,绝对不是!他对我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陆压直接灵媒了狐柏。
灵媒的那头,狐柏沉默了许久,才说:“殿下带琵琶回来吧,您不是说多宝道人发现了一点什么吗?我想问问,他发现的和我发现的是不是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