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侯能算吗?
能算。
西伯侯能拒绝吗?
不能。
那敢算不准吗?
……不太敢。
毕竟算不准这一卦,不站在忠臣的角度去骂苏王后是个妖后,同时就王后这一年来的窒息操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王后是个妖精,他敢在这时候给妖精发金水,人民群众必然会怀疑他这个预言家的真实性,一旦自砸招牌,百官失望,百姓失望,西方圣人之名不再,别说还想搞事情了,下一秒投死的就是你。
但这样的局又不完全是狼人杀。
毕竟狼人杀是一个游戏,狼人们是毫无疑问也无芥蒂地处于一个阵营,如果有暴露的可能,只要不是低端玩家,基本上都会牺牲自己保护潜藏在群众中的狼人以求夺得最后的胜利。
可西伯侯和雉鸡精本来就是各自心怀鬼胎互相利用,并不存在自愿牺牲自己保护别人的操作,这会儿你拉踩了苏王后,当众说出了她真实的身份,苏王后原形毕露,她是被投死了,可死之前必然会反咬西伯侯一口,说这老匹夫送自己入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妖,到那时身败名裂一天死俩……
姬昌心里迷茫,忍不住抬眼看着高位之上,眉目如画的苏王后。
苏王后也在漠然低首,看着这个天命之子。
双目对视,时间与空间在此时皆不重要,二人的眼神之中只装得下彼此,那目光之中曾有过各取所需互相利用,曾有过你心里的阴暗对上我心底的龌龊时的灵犀一指,到如今,剩下的便是埋怨与怨恨。
哦,说人话就是西伯侯盯着雉鸡精那张美人脸,努力的想着破局的办法,琢磨着自己对这个队友是保是卖,可琢磨着琢磨着,西伯侯忍不住想起妲己入宫前夜,他与雉鸡精同室而处,雉鸡精床榻下面,还留着半截没吃完的,照理说应该是妲己的大腿。
妲己已死!
死无对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我一口咬定我送进宫的是人,你是后来才杀了妲己冒充了她的妖怪,你还有反口的余地?!
想明白了这一点,西伯侯极快地几枚铜钱往地上一丢,都没细看那扔硬币的结果如何,便对纣王跪下,大惊失色道:“大王!宫中是有妖孽!求大王斩妲己整肃宫闱,庶几天心可回,天下可安。不然臣不知所终矣!”
雉鸡精自然也是在分析这个局势,九个脑袋一块运转的结果便是神经被迫绷到了极致,听到了果不其然西伯侯是把自己卖了,便仿佛是一个自己本来对答案下来活该没考及格的考试终于宣布了自己是倒数第一一般,整只鸡身上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
尘埃落定啊!
自然了,西伯侯这话出口,才亲手赶走一只美艳绝伦九尾狐的纣王,便顺理成章地偏头看向他最近的宠后。
纣王心说,美则美矣,这些天来柔顺也是柔顺了,睡也是睡得很开心。
但从一个折花者的角度客观评价……
嗯,她没有那只九尾狐漂亮,也没有那只九尾狐有风情。
并且有九尾狐的时候,大臣们没意见,王后太子也没意见,自己娇妻美妾齐人之福,儿子吭哧吭哧在给自己搬砖,九尾狐虽然拒绝侍寝可也不会对自己提什么无理的炮烙虿盆之类的要求,除了不能对九尾狐一亲香泽之外别的事情过的都顺遂。
如今有了这苏王后,倒是三天两头的折腾,过两天便有美人来嘤嘤嘤,仔细想想确实挺烦。
“御妻……”狐柏那滴心头血暗放光华,直接抵销了雉鸡精疯狂想给纣王套的魅术buff,而纣王这时的表情也是十分严肃,“当日也曾给过九尾狐自辩的机会,如今,你自辩吧。”
魅术无用,雉鸡精再蠢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嘴角便起来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起身振袖,袅袅婷婷对纣王就跪了下来:“大王,妾身冤枉,妾自己便是西伯侯亲手送进宫来的,是不是妖精西伯侯难道自己不知道?”
西伯侯早就想到雉鸡精会有这一招了,回得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我送进宫的自然是真妲己,可谁知道你何时下手吃了妲己,变成了她的模样,来魅惑大王,竟让大王做出杀妻诛子剖叔父心肝之事!”
“哦?”雉鸡精玩味一笑,“姜氏派遣家将行刺大王,殷郊殷洪竟要弑父杀君,本就罪无可赦,自蹈思路,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西伯侯这算的是哪门子账?”
杜元铣见势不对,轻轻咳了咳:“娘娘,如今问的是您到底是不是妖精……”
“这也不该来问我,要我回答我是不是妖精,我肯定说不是。”雉鸡精知道这会儿纣王脑子清楚,便也没有强行耍无赖,只给出了个练习了许久的母仪天下的笑容,“这个问题不是问西伯侯吗?”
“……西伯侯说。”杜元铣本能地知道有问题,但这句话也实在是没有回避的空间,“从卦象上看,娘娘您是妖怪。”
“卦象?”雉鸡精回头示意了一下西伯侯算命用的那几枚铜钱,一点也没有自己被揭穿成妖孽的恼羞成怒,只安静道,“哪里有卦象。方才西伯侯看也不看便说我是妖精,大王便让他如此信口胡说污蔑国母的?”
西伯侯心说这还用看,扔个铜钱做个我算过的样子保证一下程序正义也就算了,特么是我送你进宫的你是不是妖孽我心里清楚得很!
可那妖孽既然如此说了,于情于理西伯侯也应当让雉鸡精死个明白,索性便低下头去准备去解一解那个卦。
正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便看到那卦象……没有卦象。
扔出去的几枚铜钱,竟尽数从中断裂而开。
——在这种小事上,天道爸爸是不会拒绝让姬昌去算卦的,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只能是雉鸡精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法力强行震断了那几枚铜钱,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雉鸡精说的话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铜钱的变化。
西伯侯大惊失色。
雉鸡精好整以暇,优雅拜倒:“大王,西伯侯污蔑国母,该当何罪?”
在老匹夫和小美人之间,按着本心纣王肯定是选择小美人的,对西伯侯那张脸便算是臭的可以了:“姬昌你有何话说?”
姬昌目眦欲裂地对着那铜钱好半天,终究是磨着牙开口:“大王,卦象有异,约莫是今日不宜卜卦问朝歌是不是有妖怪,但……”吞了一口口水,强行瞎编,“但臣在西岐,曾有耳闻姜氏弑夫受雷劫而死之事,便感不祥,特起卦算如今朝歌是否有妖孽,卦象中说,苏王后乃妖孽,实非微臣污蔑。但如今这卦裂了,苏王后到底是不是妖怪……”
求生欲还是很强的西伯侯福至心灵地说:“也许,得改日算才知道了。”
有改那个日的功夫,老子早就跑回西岐造反去了。
#我勒个去坑竟然在这儿!惹不起!告辞!#
雉鸡精却不肯这么放过了西伯侯:“改哪个日?”
西伯侯微闭双眸装作自己在算命,再睁开眼睛时候便随口说道:“半月之后,宜起卦。”
“行。”雉鸡精阴冷地笑了,“那便把西伯侯押入天牢,关上半月,之后再起卦问本宫是不是妖孽吧。大王您看可好?”
西伯侯:“?”还有这种操作的?
雉鸡精:就是有这种操作,你打我呀。
而两人还在打眼神官司,杜元铣便已经十分(装作)客观地说:“西伯侯污蔑国母,是该押入天牢待罪,若能证明清白之后再放出。可王后娘娘如今也有妖怪的嫌疑……再留在大王身边,只怕不妥。”
“无甚不妥。”雉鸡精拉着大王,含情脉脉,温柔笑道,“大王是九五之尊,自有帝王之气护体,妖孽又能奈大王何?相反,若是把并未行差踏错的王后也投入天牢或是羑里软禁,让殷商颜面何存?”
西伯侯咬牙,不甘道:“去岁那只狐妖……”
“西伯侯也说了,是去岁那只狐妖。”雉鸡精嘴角带着平和的笑意,“彼时西伯侯为了证明她是个妖孽,请了仙家到场当场将她打回原形这才押她去羑里待罪,已然证实了她是妖孽身份,软禁于她并无不妥,而本宫如今好好的,总不能什么人污蔑本宫是妖,本宫都禁足吧。”
西伯侯心里有一万个mmp想说。
可比干既然出手,哪里还管什么mmp哟,只格外客观地开口:“说来,微臣依稀记得去岁在西岐,西伯侯知道九尾狐是妖孽之时,便去联络了仙家,请仙家来证明九尾狐的身份,如今西伯侯说在西岐时起过卦查过王后身份是个妖孽,可这次西伯侯来朝歌一个仙家都没带,这是……何意呀?是王后是个妖孽,但是侯爷压根没打算除妖。还是王后不是个妖孽,你刚才就是在随口瞎编?”
#反正我不管,这次出了手,你和雉鸡精,必须死一个#
知道内情的宗室大臣们知道比干要在今日发难,自然是不奇怪比干会有如此问话,而吃瓜群众们在去年西伯侯有一波神操作之后,对西岐的好感已然是有一些下降,如今再听比干这么一说……
还是证明王后是个妖孽吧。
至少这样能挽一挽尊这些年我们都当西伯侯是个好人的尊。
至于大王……
“御妻快起来随孤回后宫罢。”纣王已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伸手挽雉鸡精起身,“御妻与孤王同床共枕许多日,要杀孤有的是机会,既然未杀,便可见御妻心中无邪念,至于西伯侯……”冷冷甩下一句,“半个月之后再起卦,若是彼时再算不明白,那孤王便容不得你了。”
雉鸡精轻轻摁了一声,伸手搭上了纣王,夫妻俩安安生生转回内宫去。
当天晚上,鸳鸯绣帐,被翻红浪,雉鸡精格外主动地巴着纣王来了一次又一次,生生把一个力大无穷的大王折腾得软在了榻上如同一滩烂泥。
再之后,纣王沉沉睡去,雉鸡精双唇轻轻印在了纣王的嘴唇上,舌头轻轻叩开纣王齿间,一道法力自纣王口中打入,檀口微张,轻轻一吸。
很快,雉鸡精便一口血喷在了地上,然后打了个响指把那摊血烧成灰烬。
雉鸡精幽幽冷笑:“果然是九尾狐的手段!”
娲皇宫中,在安静打坐的狐柏忽然捂住了自己微微发闷的胸口,露出个颇得意的笑:“一年才发现,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