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殷郊把他与九尾狐之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比干开始,我们那揣着七窍玲珑心的亚相大人就已经七七八八明白了,“妲己”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干。
她对人族再亲和,谁让妖精名声已经臭大街了呢。
这人妖殊途仇深似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的狐狸精身份一旦被别人爆出来,再被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说上一些莫须有的话,那她立刻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被别人爆会万劫不复,难道自己爆就没问题了?
当然也有啊。
姜王后第一时间都想拔剑把狐柏砍了不就是问题么。
可是话说回来,自己坦白从宽比被严刑逼供之后终于坦白的好处便在于,狐柏需要面临的最大风险就是姜王后砍人,而一旦连姜王后都决定不杀她了,她的身份在殷商重臣之间,便再不会再有任何被人诟病的点。
不过虽然理解她的这一层用意,也勉强同意了她后续为了避免麻烦的诸多操作,比干却想不明白谁会(那么闲得蛋疼地)去找她麻烦——
从后宫妃嫔的角度,她们关注的只会是受宠的妃嫔,女人之间斗得再鲜血淋漓,那也是以男人为中心去斗,妲己已经用最为决绝的打开方式退出争宠,妃嫔们又不蠢,干什么要把有限的精力花费在关注一个冷宫废妃上。
#你以为谁进了冷宫都得被人又下药又放蛇还得自吞砒霜才能脱险啊←_←#
从前朝臣子的角度,帝辛不上朝他们可以有意见,姜王后替夫摄政他们可以害怕外戚专权,殷郊在奏章上落自己的名字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要篡位,可最最最关注不到的,便是从头到尾看上去和朝政一点关系没有的寿仙宫苏美人。
而这样一份百思不得其解,在殷商重臣们决定委屈狐柏扮个女官跟着姜王后,又都觉得这样对不住人家仙女姐姐于是愧疚得请人家喝酒的时候,比干就已经代表宗室问过了。
狐柏酒量不太好,被宗室们你一杯我一杯灌了一轮之后脸色有点微微的红,本来就艳丽的面庞也多了三分醉人的春色,半醉半醒的样子看上去更是迷人,听比干说了这么个问题,自己摇晃着小脑袋反应了好半天才懵懵地道:“唔……防该防之人?”
“仙子不必推搪。”常年混官场的人就少有谁酒量不好的,比干那时候神智可清醒,只坏笑着让侍女给狐柏添酒,自己殷勤套话,“此间无非我们这些老家伙而已,都不是多嘴的人,仙子便是说了具体是谁,也不会有他人知道的。”
狐柏却摇摇头,素手覆在酒杯之上,摆摆手拒绝了侍女还给她添酒的操作,只软软笑道:“唔……那是个名声极好的人,一副忠臣模样,百姓也好官员也好对他印象都不错,真说起来在座诸位与他甚至可以算是莫逆之交,如今他什么明火执仗的事情都还没做出来,我巴巴与诸位说怀疑他,一来诸位也不会信,二来也显得我嚼舌根惹人嫌,与其如此,不如不说,等着看便是了。”
黄飞虎觉得自己是光风霁月之辈,认为他的莫逆之交之中绝对不会有人对一只对殷商大有好处的狐狸有意见,想了想便厚着脸皮道:“仙子给个提示,让小王猜着玩儿也好啊。”
“提示?”狐柏噘嘴,脸色酡红地打了个酒嗝,“也没什么好提示的,武成王只想想,我不把殿下培养为中兴之主对谁最有利便是了。”
一句话说完,再想问更多的细节问题,狐柏便都拒绝回答了,而宗室重臣们也已经意识到了狐柏确实不是一个喜欢在人背后说是非的,尤其还是这种还没有发生的是非,便也只得作罢。
只是狐柏那“莫逆之交”与“不喜欢殷商有中兴之主”的提示,看上去实在是过于像预言家暗示狼人,宗室们也都记挂这件事,只等着随时票死那个心怀叵测之辈,如今嘛,看看言之凿凿来找九尾狐麻烦的姬昌……
莫逆之交√
至于“不希望殷商起来一个中兴之主”……
“贤侯。”宗室们正在琢磨狐柏暗示的狼人到底是不是姬昌,姜王后与殷郊却不能放着来朝见的诸侯太久,此时殷郊耳中听着狐柏的点拨,面上便端出了那一副少年太子懵懂无知的模样,好奇开口,“不知卦象中说的,朝歌城中是个什么妖孽?”
殷郊实在是年纪太小,这么问也不会让人心生防备,西伯侯第一时间更没觉得这是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问题,只道:“是只九尾狐,在京中已有一段时日,到如今也不知是害了多少人性命,造了多少杀孽出来,还请殿下速速下旨将她诛灭,以免于江山社稷有害!”
“九尾狐。”殷郊便格外稚嫩地一笑,“西伯侯说什么玩笑话呢,王法修明,三才得所,才得九尾狐祥瑞而至,明摆着的祥瑞之物,西伯侯却非得把人家说成妖怪,是何道理啊?”
“殿下有所不知。”西伯侯语重心长地道:“若是有狐狸能天生便是九尾,出生时便有千万年的寿数,那自然是祥瑞无疑。但普通狐狸生时仅有一尾,不过十年之寿,却非得逆天改命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修了九条尾巴出来,那便是天道不容的妖孽了。”
殷郊偏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是。”
“那……贤侯也能确定,在朝歌盘踞了一只九尾狐,且那九尾狐不是天生的祥瑞,而是后天修炼的妖魅?而那妖魅继续在朝歌待着,朝歌便将国将不国?”
“……是。”
殷郊笑了:“既然是这么一只为非作歹的妖精,敢问贤侯,卦象里可说了,殷商国将不国后,当是何人得我殷商天下啊?是……西伯侯么?”
姬昌心里倏而一跳。
可这时再看向座上太子殿下,听着那慢悠悠地一个问句,哪怕如今天机已掩,姬昌并不知殷郊的命数如何,如今成长到了什么段位,可看着太子殿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便让姬昌不自觉想起好久好久以前。
久到姬昌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久到那位英明神武得令人绝望的帝乙陛下还在位,到西伯侯那位已经想造反的父亲季历被帝乙囚禁绝食而亡,少年姬昌稚嫩无比地出现在了已经是个老狐狸的帝乙面前。
那时,姬昌听到了父亲死讯,知道了帝乙有心为姬昌寻一个贤德(但是对殷商忠心耿耿)的妻子,怯生生抬头看向陛下,帝乙也是这样一双深邃,又吓人的眼睛。
当年的姬昌果断怂了。
如今的姬昌喉咙滚了滚,半是出于当年的心理阴影,半是因为姬昌也意识到了殷郊确然不是帝辛那等只知享乐之辈,终是跪下叩首,畏惧道:“臣不敢。”
“不敢什么。”殷郊身体微微前倾,幽幽道,“是不敢说卦象,还是不敢来篡位?”
太子殿下问得犀利,姬昌也唯有叩首,一言不发。
#这时候装小可怜也很能博取同情心嘛#
“太子。”有人唱白脸,自然得有人唱红脸,姜王后只道,“你这话又要西伯侯如何答呢,还不速速与西伯侯道歉?”说完了还回头示意了一下狐柏,“还不快把西伯侯扶起来?”
狐柏好笑低头,应一声“是”之后便下了台阶亲自扶起西伯侯。
而等西伯侯战战兢兢被美人姐姐扶起来之后,姜王后才笑道:“吾儿不懂事,让贤侯笑话了。无论卦象真假,贤侯走这一趟特地告知也属难能,我母子在此谢过,只是如今朝歌诸事俱安,确实并无不妥,至于这天命之说……杜太师?”
太师杜元铣出列:“娘娘?”
“天象可有不妥?”
“暂无。”
——紫微星是暗淡了,可那小星星已经是越来越能撑得住场子了呀。
老怀安慰.jpg
“贤侯你也看看。”姜王后揉着太阳穴,一副哎哟老娘一个深闺绣花鸟的女人家来和你们大男人玩政治真的好心累,“一个算卦的,一个看天相的,一个说有事,一个说没事,你让本宫信谁好啊。要不这样,这天相不好应验,也不知杜太师说的是真是假,但算卦倒是容易,贤侯不如算上一卦,看看灵不灵?”
西伯侯,瞠目结舌。
若是在一个月之前姜王后说这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呀,先天神卦无所不算,以姬昌的金手指,只要铜钱一扔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算一卦就算一卦呗。
可如今,偏偏天机已掩,这是妥妥一卦也算不出了。
“娘娘。”西伯侯强撑着,格外语重心长地道,“如今天机有变,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站在姜王后身后,一直在传音指挥母子俩唱双簧的狐柏终于套出来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兴奋地想绕着九间殿跑三圈。
啊小哥哥真的是靠谱哒!
好爱好爱你mua!
“所以说到底,卿家遍邀四大诸侯,来朝歌倚老卖老,无凭无据地说上那么一句话。”狐柏在忙着开心心,暂时是没空继续教育姜王后如何怼人了,不过如今姜王后却是不需要狐柏再传音教育了,只雍容道,“就想让朝歌为了查一只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的妖精搞得人仰马翻?这朝歌一片混乱对卿家到底有何好处,值得卿家为此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而来?”
诸宗室:“……”
一瞬间,宗室们都默默想起来狐柏提示的那一句,那人不希望殷商出中兴之主。
#狼人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