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糊涂！”
一语过后，云霄也不好再大大咧咧坐着了，只立时转了个身对着元始天尊拜下去：“师伯息怒。”
——哪怕是云霄，面对着这种局面，也只敢说一句息怒而已。
那不然嘞，女娲是元始的师妹，这话元始骂得，她敢附和吗？
元始天尊确实不是一个会迁怒的人，尤其跪在面前的还是自己素来颇疼爱的云霄：“起来罢，不关你事。”
云霄苦笑着直起身来，看着元始天尊那张黑脸，不敢再作声。
其实王者段位的大佬们都知道，女娲娘娘这一波操作，也实在是……
唉。
理解倒是可以理解，妖族一代不如一代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这趋势再进行下去，妖族妥妥是吃枣药丸，作为妖族圣人，娘娘被逼急了然后穷极思变，偷偷插手这次量劫希望能浑水摸鱼，从而给妖族争道一线生机，实在是（圣）人之常情。
可这话说回来，塞人的姿势千百万，谁让你这么塞了啊！
讲道理，不从这小狐狸的所有权考虑只是从操作的合理性上思考，你哪怕派个长得贤良淑德一点的妖怪去做贤妃，伺候西周那位姬·天道亲儿子·命定的天子·他爹他哥都得给他让位·真正的汤姆苏·发，成为他的红颜知己，在殷商助周伐纣的过程中嘱咐那只妖怪找个机会给姬发挡下一波死劫，然后凄婉无比地死在姬发怀里……
那都比派去给帝辛做妖妃的好呀！
贤妃还能得万众敬仰，让天道亲儿子念念不忘，祭天的时候多叨叨两句，天道肯定看在她为了西周鞠躬尽瘁的份上委屈不了那小妖精，封神榜上的神位都能略高些。
妖妃？
你说的是轻巧啊，顺应天命，魅惑纣王，助周伐纣，毁了殷商江山便得正果，仿佛水到渠成，可你也得想一想，这铁桶江山从何毁起呢？
——殷商，一个堪称奇迹的王朝。
文有商容比干，武有闻仲黄飞虎，后宫妻妾和睦，东宫无夺嫡之患，诸侯俯首，四夷宾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白了阵容的容错率高得令人发指，有帝辛与没帝辛完全不影响殷商的运转。
想让他们完蛋，妖妃需要干嘛？
撺掇纣王，杀忠臣，诛武将，囚禁四大诸侯，剁了诸侯世子，虐杀后宫妃嫔，逼走各位皇子，再搞点炮烙虿盆敲骨吸髓的勾当让殷商失尽民心，西周才有一二打赢的可能。
至于做了这么些勾当之后那妖妃会是个什么下场……若是那妖妃是西岐派的，回头西岐还能给自己那隐蔽战线上的英雄一条生路，可是女娲娘娘派的，西周压根不知道这号人的存在……
那妥妥一个现成的背锅侠，不找她承担民不聊生作孽多端的责任从而烘托西周上位的被逼无奈性那都是西周的臣子们政治素养不过关！
“真是的！”半晌，元始天尊终于沉静下来，寒声道，“她是疯了么……封神榜上的神位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她犯得着接这密旨去鞠躬尽瘁？”
“师伯说笑了。”云霄温柔转述着石矶给她吐槽的内容，“别说还有个神位了，哪怕女娲娘娘什么都不给，难道那小狐狸便能拒绝女娲娘娘之命？”
得，兜来转去，问题还是出在元始身上。
当初要是一个法诀下到她身上，让她从此是仙非妖，那女娲便不会注意到她，接着爱派谁去派谁去，爱怎么吩咐怎么吩咐，总不至于让她沦落到如今这么个受了圣人法旨两面为难的境地。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
元始心累无比，忍不住又掐了一个偷窥视频出来，而镜中景象，正是九间殿——
九间殿上，姜王后缓了好半天，才慢慢接受了“我印象中既贤能又能干的西伯侯居然在奏章里暗搓搓试探我夫君的政治水平”的客观现实。
自然了，也终于意识到了面前这位苏美人的作用——没了她，她夫君在政治上傻白甜得令人发指，她又没有妇好娘娘那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纵马定乾坤的能力，而她儿子年纪尚小啥都不懂，少不得是被那人蒙骗了去，回头不定被人坑成什么样呢！
姜后默然半晌，到底是对狐柏深深一礼：“是本宫错了，大王既不理朝政，此间事宜……还是多劳妹妹操心了。”
“妾受不起娘娘一拜，也做不起娘娘的妹妹。”狐柏一个千年老妖，首先肯定是没那闲心和凡人计较的，但是与此同时，她也不想真把自己当个妃嫔来那些姐姐妹妹的假客套，只不咸不淡道，“娘娘也别急着说什么一切劳烦，妾不妨给娘娘一句实话，妾身之所以助殿下，确实是有妾身自己的私心，且那份私心……确实不便告知娘娘。”
姜王后面庞僵硬了一秒。
“不过那私心对殷商无害。”狐柏知道有些话今日不说明白，今后可能就永远被人误会了，索性挑明了道，“娘娘若是当真不放心，妾便在此发誓，若为私心损了江山社稷为祸百姓，必魂飞魄散死无全尸，如此可好？”
姜王后脸色大变。
魂飞魄散，这可是一个专属于修仙之人的发誓办法，且在这个天道还没有完全隐去的年代里，灵验非常。
且方才，姜王后作为一个与封神榜极其有缘之凡人，其实冥冥之中有感受到灵气流转，而在流转最为剧烈之时，也见到狐柏突然对昆仑山跪拜恭祝圣人圣寿无疆，在这神仙满地走的年代里，想也知道那是他们修仙之人特殊的操作，这苏妲己约莫是跟着谁修过道，也算是修仙之人。
这么一来，她这么发誓了，那肯定就是可信的了……毕竟姜王后在快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刚从东鲁嫁过来的寿王妃的时候，见到了闻太师来投帝乙，彼时闻太师也说过他是截教弟子，在截教与殷商之间肯定首先听截教之命，但他同样也与帝乙发过誓绝不损害殷商的江山社稷半分，从此帝乙才对闻太师便君臣两不疑，托孤都是托的闻太师。
“罢罢罢。”英明神武如帝乙，当年都能信了来自金鳌岛的闻太师，如今姜王后也没有理由不认可这个操作，只抬手轻轻拍了拍狐柏的手背，“妹妹何必如此，本宫信就是了。”
狐柏垂眸一笑，默默把手从姜王后那儿抽了回来。
#真的别说什么姐姐妹妹了我的亲，在现代社会里看遍宫斗剧的我听到这个姐姐妹妹就总是浑身鸡皮疙瘩→_→#
不过狐柏如今这么一波无礼，更是死活不肯叫一声姐姐表示亲密，姜王后也不以为意。
大佬嘛，总是有自己的脾气。
能用就行，她到底是殷商王后，虽然客观上确实是有些一到了气头上就不管不顾，头铁无比，脸探草丛的急性子，但是在情绪稍微平静些的时候，还是个很懂事儿的王后。
王后嘛，不需要和妇好娘娘似的换身龙袍便能做天子——毕竟妇好娘娘那种人一百年也不定能出一个，也不是什么人都天生一副政治脑，真到了一窍不通的时候，看清楚谁对殷商好，谁对殷商不好，也就够了。
放手让有能力的人去做，总比自己瞎指挥的强。
玄光镜里，狐柏无比不耐烦地与姜王后周旋着，玄光镜外，见着小狐狸的形容举止，听着她的应对言语，元始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爱，心情都忍不住轻松了起来。
到底是他看中的小狐狸呀(≧≦*)
这么想着，元始大佬便也动了动那玄光镜，无缝衔接一样地切到了广成子与赤精子那儿去，再等着广成子赤精子开了视频之后，才开口：“你们直接回来罢，不必在朝歌呆着，也不需再对那只狐狸如何。”
广成子与赤精子交流了一个眼神，还是由广成子小声开口：“老师容禀，弟子还是要见上那只九尾狐一面的。”
“为何？”
“一，便是弟子还未入门的徒儿殷郊的命数被她所改，如今殷郊命中已生了帝王紫气，怕是再难入弟子门庭，弟子总得想个法子让一切回归正轨。”
元始天尊微微蹙眉。
殷郊么……
大佬略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放任广成子收不到徒弟自己自杀上榜，便索性掐指算了算广成子与殷郊的师徒缘分，随后脸色便沉了下来，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殷郊与你再无师徒缘分？这个都不算清楚便去找九尾狐麻烦？”
广成子：……啥意思？
于是赶紧自己也掏出手指算了一算……师徒缘分还在！
“多谢老师指点！”广成子狂喜，也是彻底放下了去找那只九尾狐茬的心，只心情颇为轻快地开口，“不过……弟子寻九尾狐，还有第二件事。”
元始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示意广成子说。
于是，广成子便从乾坤袋中捧出了一条油光水滑，白毛浮绿水，怎么看手感怎么好的狐狸尾巴：“老师，弟子来朝歌之前去见过云中子师弟，师弟嘱弟子把这条狐狸尾巴还给那只九尾狐。”
兄弟情深，广成子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往云中子与九尾狐旧情难了上靠，而是会想办法略略给云中子与他的小娇妻开脱一波，便（自作）聪明地继续开口：“老师勿恼，云中子师弟应是知道错了，此番把定情信物都还给了那只狐狸，约莫也是理解了老师的良苦用心，决定挥剑斩情根。”
元始大佬：？
啥？
定情信物？
挥剑斩情根？
云霄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都没胆色去看元始天尊的神色，只听到了一句寒冷如霜的：“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