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建立之后,注重漕运,临清又是大码头,南来北往的行旅客商云集之地。时间长了就会出现这种娱乐项目。路掌柜找的这两个说山东快书的,据说是临清最有名的,一年轻一年少,两人拿手的也不同,讲的很有意思,连馨宁这种对民间艺术不感兴趣的人都来了兴趣。
馨宁想着自己一个人听也没劲,就让这两人,去了一层,给船上的仆妇讲。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叫好声。
红珠被噪音吵醒了,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去了馨宁的屋里。馨宁正躺在床上看画本子,床头的柜子上还摆着一碟晶莹剔透的葡萄,一边笑,一边吃葡萄。
见红珠进门,头都没抬就道:“醒了?”
红珠发现她吐了一地的葡萄籽,埋怨道:“小姐怎么吐在地上了?”
她低头任劳任怨的收拾葡萄籽,却听到上头馨宁幽幽的说了一句:“就是因为葡萄我才发现你有问题的。”
红珠手一抖,差点扔了收葡萄籽的扫帚。
馨宁像是没发现似的,接着道:“那天我是第一次见到段璟。你说他对我这么好,这么喜欢我,把你送到我身边照顾我,我喜欢什么就给我买什么,身份尊贵却在我面前伏低做小,长的还貌美如花,情商与智商并齐,我还想着,这人虽然有些讨厌,但是这么完美的人喜欢我,我也是赚了。”
红珠听到馨宁这么说,一阵心酸,也顾不得问她怎么因为葡萄发现她的了,只想说一句劝慰的话,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馨宁手上依旧拿着那本话本,道:“这些话本上都是佳偶天成,良辰美眷,历经苦难之后依旧是大团圆结局。越是俗套,越是有人喜欢。我之前庆幸是他喜欢我多一点,我没那么喜欢他,想着万一以后他纳妾,我也不赔,毕竟这里纳妾合法。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现在就赔了还是从前根本没赚过。我从小跟着我娘做生意,从来没赔过。你说万一他真的拗不过娶了崔家小姐,我赔了这么多,哪里能赚回来呢?”
“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他的,他大敌当前,我怎么着也不能无理取闹拖他后腿。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疑神疑鬼,一点也不想理他那些大局。我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但是也没有他的宏图霸业重要。”馨宁说完放下了那本画本子,坐了起来,透过船上的小窗子看那西去的落日。
“怪不得人人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若我真的嫁给了段璟,现在估计正在想该怎么给那崔家小姐重重一击了吧。师父教给我的那些智慧估计全都被我用来施展毒计了吧。”
红珠拿起扫帚狠狠的扫了几下,道:“若是世子爷真的另娶,我就替您杀了那崔家小姐,把世子爷绑到小姐这来。不用您施展您的百般智慧。”
馨宁笑笑,没说话。外间传来红玉的声音,她正在跟那些小丫鬟显摆她新买的绢花呢。红珠皱眉,第一次觉得红玉不懂事。她回头看馨宁,意思是只要馨宁吩咐,她就去外间制止红玉。
馨宁却摇头,道:“不用,谁又有错呢?”红玉不知她心情不好,但是崔家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她对段璟有情呢?本来都是没错的,只不过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是错罢了。
红珠怀疑馨宁话里有话,但是红玉已经风风火火的进了馨宁的房间。她本就漂亮,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小袄和藕荷色的襦裙,虽然是大红大紫,但是她五官生的明艳,却生生的压下了这身衣服。她叽叽喳喳的对馨宁道:“小姐,我买了好多绢花,我都想好了,到了济南可能会认识许多人,我就送给她们这绢花,一角银子一大堆,又便宜又好看。”
馨宁点头,夸奖她道:“你做的很好啊,我都没想到呢。明天我再赏你五两银子,你再买点,争取做到不偏不倚。”
红珠和跟进来的崔妈妈都想阻止馨宁,崔妈妈更是道:“小姐,箱笼太多了,况且红玉买的也太多了,王家也是大户,还没见过这绢花不成。”
红玉马上嘟了嘴,崔妈妈见了就打她,道:“多大了,还嘟嘴,你比小姐年纪还大呢。”
馨宁拦了道:“妈妈,就算是给她玩了,不过五两银子。”
崔妈妈就瞪馨宁,道:“小姐是光顾挣钱不知道民生疾苦,五两银子够一户三口之家吃一年了。小姐这么惯着红玉可不行,万一她以后嫁了被人骗了怎么办?”
馨宁当然知道五两银子能干什么?但是银子挣来就是花的,她又不是守财奴。
崔妈妈年纪大了,她不想跟她争执让她没脸,只好转移话题,道:“今天不是逛了舍利宝塔吗?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
红玉立马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舍利宝塔多么高大,多么宏伟,多么有皇家气息,总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只是夜里馨宁失眠了,她出了屋门,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巡夜的火把的光亮和码头的灯火。十月的夜里已经是很凉了,她穿的有些少,忙紧了紧斗篷。
她望向北方,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么,她随意的搬了个凳子出来赏月,她也算是想着什么叫“江枫渔火对愁眠”了。
不知道段璟在干什么呢?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若是他这次不娶那崔家小姐,她就为自己争取一回,忘记那些有的没的,一心只等着嫁给他。可是若是娶了,那自己是当王宝钏还是另嫁他人呢?
她就坐在月亮下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巡夜的红珠发现她大半夜还在外面晃,把她抓进屋里躺着,暖暖的被子裹住她时,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冻僵了。
第二天她理所当然的起晚了,她昨日被郭夫人弄怕了,跟路掌柜原来说的停三天改成停两天了,她还是觉得还是加紧赶路去济南比较好,哥哥当然是支持她的,只是丁沉私下抱怨了一句,女子啊,反复无常是常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