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赵如意终于明白了过来。
一两副药材或许不贵,可对这些平日里弄不到钱的人来说,那就是天价。
他们生了病,吃不起药,便只能寄希望于药王爷显灵了。
因为,这本就是他们最为无奈的选择。
赵如意就在心底为他们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收捡起自己的医箱来。
这时,却有一个荆钗布裙的老妇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并轻声细气地问道:“这位姑娘,您是懂医术么?能不能帮忙看看我家小孙子?”
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个神情有些畏缩的年轻妇人,那年轻妇人的怀里则抱着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孩子。
那孩子不吵也不闹,正闭着眼睛乖乖地睡着觉,赵如意也就有些奇怪地看向了这一老一少两位妇人,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不妥。
那老妇人一提起孩子就开始抹起泪来,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就总是哭闹个不停,可约莫两三天前,突然不哭也不闹了,可喂他吃东西也不吃了,这样下去,我怕……我怕……”
接下来的话,那老妇人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可在她那满是褶子的脸上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赵如意这才仔细观察起那孩子来。
孩子生得面黄肌瘦,可肚子却是鼓鼓囊囊,赵如意便伸手在他的肚子上轻按了一下,发现竟是硬邦邦的,分明就是腹胀气。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赵如意也就问那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
“啊?什么?”没想那年轻妇人竟根本答不上来,她有些羞愧地同赵如意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平日里我都会跟着我们家当家的下地去干活,孩子都是留给我婆婆带的。”
“那你是如何发现孩子有不对劲的地方?”赵如意只好继续问道。
“平日里我都会喂过孩子早饭才会下地去干活,等到回来后,再喂他吃晚饭,”那年轻妇人也就回忆道,“家里穷,能喂给他吃的东西本就不多,我都是尽量省下我的那一口给他,可是两天前,我突然发现他不爱吃东西了,喂什么都不肯吃。”
“那他哭闹么?就是觉得不舒服的那种哭闹?”赵如意就问。
“没有,他就是不哭也不闹,只是不肯吃东西,”那年轻妇人就抹着泪道,“他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我们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这才来了这药王庙,想求药王菩萨保佑。”
听着那年轻妇人的话,赵如意就有些犯了难,若是一般的腹胀气,这么小的孩子肯定会哭闹不止,可这孩子却不哭也不闹,只是肚子却硬得不像话。
赵如意也就抓起那孩子的手指,掐着他食指上的第二个指节测起脉来。
孩子年纪小,手腕细,大人的手指粗很难摸中他的脉搏,像赵如意这样掐着他的食指反倒能测到脉象。
“是迟滞之症。”约莫半杯茶的功夫,赵如意就缓缓道,“你们可有给他吃过什么难以克化的东西?”
“没有啊!”那年轻妇人就皱着眉头回想着,“这一季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存粮都不多了,又哪有什么难克化的东西给他吃?”
反倒是那老妇人听得这话就变得拘谨了起来,还不断地用手揉捏着身上的衣襟。
赵如意自是发现了她的异样,也就抬头看向了她。
那老妇人在赵如意的注视下这才说了实话:“我……我……喂他吃过观音土……”
“什么?”赵如意和那年轻妇人也就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娘,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那观音土不能吃啊!吃了是会胀死人的!”那年轻妇人急得都要哭了。
“怎么会?你看,我也吃了那观音土,不也没事么。”没想那老妇人却不以为意道。
那年轻的妇人却是一口气闷在了那里:“可他还是个孩子呀,他又怎么能吃那些东西!”
“我不也是看他总是吃不饱,饿得直哭……”那老妇人就替自己继续辩解着,只不过她到底也知道自己理亏,说话的声音也就变得越来越小。
“那你到底喂他吃了多少观音土?”看着孩子那鼓胀的肚子,赵如意只觉得一阵心疼。
“也没多少……”那老妇人就磕磕巴巴地道,“我是把那观音土掺在馍馍里让他吃的……”
“娘~!”那年轻妇人听得这话眼睛瞪得更大了,“家里就只剩那么点粮食了,您竟然还在家里做馍馍?不是说好了每天家里吃一顿干的,两顿稀的么……您怎么……”
那年轻妇人的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就像那开了闸的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
“还不是因为那观音土难以下咽么……”老妇人继续嘟囔着,“做成馍更好下咽呀!”
可那年轻的妇人已经不想再理这老妇人了,她只是抱着她的孩子,神情满是委屈,却又不知该跟谁去诉说。
赵如意看着,就生了恻隐之心。
“虽然孩子吃了观音土,可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吃太多,”她就安抚着那年轻妇人道,“只要把他吃进肚子的那些观音土都给拉出来就好了。”
果然那年轻妇人一听这话,就满怀希望地看向了赵如意。
“若是个成年人的话,我大可让他多吃些巴豆,可他是个孩子,巴豆太烈,又怕他经受不住,”幸好之前拿出的笔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赵如意便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拿给那年轻妇人,“你照着这个去药铺捡两副药,三碗水煮成一碗,给他喝。”
一听到这,那年轻妇人就面露了难色。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只听得她哽咽道,“倘若家里还有两个钱,我们也不会带他来这药王庙求药王菩萨的保佑,实在是……没办法了……”
赵如意听着这话,就看向了那些在药王庙里烧香磕头的人,从那些人的衣饰来看,都不像是有钱的人。
“是我疏忽了。”赵如意就从怀里拿出了小印在那方子上敲了一个章,“你拿着这个去仁安堂药铺,他们掌柜的一瞧这个印章便不会同你们要钱了。”
那年轻妇人就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药方,然后跪下来给赵如意磕了三个头:“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回去我就为姑娘立个长生位,让天老爷保佑姑娘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