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年,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投诚者越来越多,并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今的九隆早已没了当初创建神国时的热忱和执着,在他看来,平静度日,与世隔绝,这才是他本人和他治下子民们应有的归宿。世上的一切灾难皆由y-望和野心而来,受不受世人的敬仰,早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为了避免有更多的慕名者前来劳扰,九隆再次率领众能工巧匠大兴土木,将连接着外界的唯一桥梁从中截断,而位于深渊底部的那块巨大磁石,也在这些能力超凡者的打造下发挥了作用。浮桥建成,除了本国子民以外,外来者是根本不可能越过深渊半步的。
他这个办法果然奏效,随着时间的流逝,亲眼见过神国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即便是依然有顽固不化者来到此地,却还是无法抵达仙山的脚下。由于都城所在的山峰终日都隐藏在烟雾之中,若是不够耐心,或是运气不佳的人,甚至都看不到神国的影子。也正因如此,这个本就非常神秘的国家,在世人的眼中就变得更加虚幻缥缈了。
不过,当地仍有一些的牧民时常来到此地瞻仰仙山,也有好事者将仙山的出现时间编成了谜语,并刻写在进入仙境的隧道之中。九隆也曾亲眼见过这些文字,但考虑到路径已断,并且这些文字又是隐藏在一种非常特殊的密码之中,只有当地的牧民才能看得明白,因此他也就没再理会此事,任由那些文字留在了墙上。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数载。这一日,忽有饲兽官来报,说是自己日前在野外泉边饲兽之时,发现一处泉眼附近有人类的足迹,经细查过后,又发现藏于这处泉眼之中的魇魄石居然全都丢失不见了。
这饲兽官一职,乃是九隆在多年以前亲自委任的。考虑到城中子民的食物来源皆是出自地下的泉水,而野外的山兽,则是让泉水化为血水的不二法m-n。但山中的野兽毕竟有限,就算有再多的数量也不够这十万之众坐吃山空的。如放任不管,出不了十年就会将周边的野兽消耗殆尽,这满城的子民又将如何过活?
于是他挑选出擅长饲养野兽者数百名,负责在山林之中驯养各类山兽,只要山兽繁衍不断,城中的居民也就饮食无忧了。
近二百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变故,此地人烟稀少,况每一处泉眼也都位于隐秘之处,如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但如今却突然发生了魇魄石丢失的事件,这的确是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是何人要来盗取魇魄石呢?
九隆思索了良久,觉得盗石之人定是自己的旧识,如不是一直隐匿不出的普兹阿萨,就是数年以前请求赐石的慧灵和杞澜。不过普兹已是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而且他从未进过都城之中,又岂能知道泉眼机关的位置所在?而慧灵和杞澜却有所不同,他们曾在城中逗留过一日,并在那日松的带领下游览过都城,莫非此事真是他们干的?
想到此处,九隆立即叫来了那日松,问他说,此前慧灵夫f-游览都城,你是否将泉水化血的机关也透l-了出去?
那日松也听说了魇魄石丢失的事情,听九隆问及此事,头上汗水立即淌下,并战战兢兢地点头称是,说他当年见到杞澜甚感亲切,毕竟是阔别多年的同族远亲,见到了她,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也就在兴奋之余多说了几句。
闻听此言,九隆便彻底断定盗石之人必是这对夫f-无疑。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他们好像是想要得到更多的魇魄石。但慧灵这孩子极为聪明,知道第二次前来索石自己定然不允,因此这才想到了偷取魔石的卑劣手段。
如果放在从前,九隆必会大发雷霆,甚至是劈头盖脸地斥责那日松一番。但如今他却早已变得温顺随和了许多,一方面是由于仙鬼面传输给他的那份善良在不断膨胀,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也在这二百年的光yīn中看破了凡尘,做一个珍爱生命的神仙,比做一个嗜血如命的恶魔要强出何止万倍?
因此,他并没有责备那日松,只是淡淡一笑,让他不要过于自责,今后加强泉眼周边的守卫也就是了。被拿走的魇魄石应当不是用在邪m-n歪道上,想必是慧灵在拯救哀牢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麻烦,既然已经拿走了,那就任凭事情自行发展吧。倘若真的有人借此魔石为祸人间,届时我们再出面讨伐也来得及。
至此,这件事情就算揭了过去。不过自此之后,九隆就总是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知是自己真的具备了预知未来的神灵之力,还是那神秘异常的仙鬼面给了他某种启示,他恍惚能预见到有一场极大的灾难即将降临,而这场灾难的缘起,则就是那几块莫名丢失的魇魄魔石。
怀着这种不安的心情,九隆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之中。而他脑中所想的,均是他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从未出现过的想法。
他想到了死,如果自己死去,那么以后的事情又当如何?
死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经过三百年的岁月洗礼,他早就看透了一切,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甚至是有些活够了。尽管已经在仙鬼面的魔力下存活数百年且童颜不老,但毕竟他是仙鬼面所衍生出来的第一个异变之人,到底能存活多少年?到底这种人的生命有没有尽头?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但如果当真有自己离开人世的那一天,这满城需要鲜血才能存活的子民应当如何安置?那些无比神奇却又凶险异常的魔器又该如何处置?没有了自己的把控和掌管,这些吸血妖人能否始终安于现状?而那些能够无限繁衍异变人种的魔器,又是否会给人间带来灭顶之灾呢?这一切……还都是无法预料的。
然而这样的未知却是危险无比的,假如自己真的撒手人寰,这些不稳定的因素极有可能会制造出一场惊天浩劫。因此,他需要留下一件重要的东西,一件足以摧毁这些魔器克星,一件能够让后人改变命运的法器。
想通了此节,他立即便投入到了试验当中。有了二百余年与这些魔器接触的经验,如今的九隆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茫然懵懂的初学者了。他对于仙鬼面以及魇魄石的特x-ng极为熟悉,再加上建立神国后的这些年里他始终都在参详揣摩着这些神奇之物,故此在这一次逆向试验的过程中,他避免掉了很多多余的环节,仅用了几个月的工夫,就将他想要的东西找到了。
而世上唯一能够摧毁这些魔器的事物,就是他口中那两颗极为特殊的獠牙。
这两颗牙齿与其他石衍的牙齿有着极大的不同,普通石衍的牙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仅能起到正常撕咬的作用。而他口中的牙齿,似乎聚集了他身体之中的大部分灵力,他自身具备的力量越强,牙齿上所聚集的能量也就愈发庞大。这一点,从牙齿不断变化的s-泽上就能看得出来。
经过多年的试验和使用过程,九隆早就得出过结论,仙鬼面具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记忆功能。它能将与它接触过的事物记录下来,并且获得对方的信息,最终将其异变甚至是控制。反之,经过异变后物种对仙鬼面自身也有一种反作用力,或者说是一种抵消的能力。也就是说,被异变后的物种与仙鬼面再次接触之后,对其也会造成一定的损害,如果再加以更强大的力量进行推助,摧毁魇魄石甚至是仙鬼面应该都是不成问题的。
抱着一种济世或者是赎罪的心态,九隆不惜减损自己数百年间积累下来的神力,毅然决然地将口中的牙齿拔了下来。随后他放出自己的大量鲜血,其中h-n以巨蟒的蛇毒巨蝶的毒囊魔huā的huā粉,再将一块被巫术特殊炼制过的魇魄石磨成粉末搅在里面,最终把两颗牙齿投进血液中进行治炼。
待牙齿将所有的事物吸收之后,他又分别在两颗牙齿上刻下了符文,而这句符文,则正是他此前炼制仙鬼面时所灌输进去的咒语。此乃南疆巫蛊术中的毒咒,在多年来供养仙鬼面以及魇魄石期间,这种巫蛊术始终陪伴着这些魔器。但唯一不同的是,历来使用的巫蛊法术都是为了让这些魔器更为强大,而他此时刻在牙齿上的,则正是破解以前所有法术的终极咒语。
并且,也不知是许多年前的突发奇想,还是许多年后的机缘巧合,这两枚牙齿上的全部文字,实际上正是他在那卷笔记中留下的文字机关。或许是这句咒语很久以前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当时他在撰写笔记的时候,为了避免有外人窥到其中的隐秘,他刻意遗漏掉了许多个重要的文字。虽然被遗漏的文字总和已达上千之数,但其实也只是被重复遗漏的十余个字符而已。而如果将这些遗漏的字符串联在一起,便正好是这一句摧毁巫蛊术的终极密咒。
两颗牙齿治炼完毕以后,九隆找来几块魇魄石进行试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单独一枚牙齿完全具有摧毁魇魄石的能力,但两枚牙齿合璧在一起是否具有摧毁仙鬼面的功效,这一点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仙鬼面只有一个,他如今还健健康康地活在世上,又没有真的离开人世,又怎敢用这珍贵的仙鬼面去冒险试验?
有了一件能免除后患的法器,九隆的心中也总算是踏实了许多。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两枚牙齿合璧之后是否会对仙鬼面产生出足够的打击,但有总比没有要强,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寄托。
九隆将其命名为‘魙齿’,魙乃是一种鬼的名字,人死为鬼,鬼死为魙。人是怕鬼的,而鬼所畏惧的,便是魙。这也意指魙齿的能力凌驾于其他魔器之上,同时也将他自己以及满城的石衍比喻成了丑陋的魔鬼。
对于这两枚无比珍贵的至宝,九隆不敢托大戴在身上,万一哪一天自己突然死去,恐怕还是会被一并葬进墓中,完全就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可如今神国之中还算太平,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也不能过早的将这件宝物公布于众,万一有图谋不轨者伺机盗窃,这反而会成为自己乃至全国子民的一大隐忧。
因此,他又命工匠制作了一个特殊的盒子,将两枚魙齿封存其中。只有本国之人才能mō索出机关开启的办法,非本国之人,则不知道每一幅图案的含义所在,也就无法将盒子顺利打开。
随后,他将这盒子藏在了自己睡觉的棺材里面。之所以睡在棺材里,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是个死人才对。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活如此长的时间?如不是借助仙鬼面的力量,恐怕自己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所以他用这个方法来时刻警示自己,提醒自己应该感谢上苍,多做善事。自己本应长眠于棺中,能够青不老生命不息,便不应再有不足之感,或是更大的野心。
棺中藏有魙齿的秘密,九隆只告诉了那日松一人。并jiāo代他说,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辞世,这东西便由那日松掌管使用。倘若当真发生了重大变故,便须毫不犹豫地断除后患,将仙鬼面以及全部魇魄石彻底毁掉。
尽管另外两位重臣也随着九隆一起睡在棺椁大厅之中,并且也都参与了魙齿的制作过程,但九隆仍旧没有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九隆自然不愿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隐患。
至此,整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然而,就如同九隆当初所预感的一样,就在他做出魙齿两年之后,一场浩大的劫难,竟在无声无息间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