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只觉自己的身子像有了千斤之重,被头顶上的无形的大山紧紧压制着,几乎要将他僵硬的身体生生压成一堆渣滓。还有那似乎自从钻入他的耳中脑中便一直在身体里四处回响的,尖锐且挠人心肝的声波,鼓荡着他周身大大小小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气脉,想要从内里将他撕开、撕碎!
大约是太过痛苦了,在某个瞬间,周游忽然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感觉,比如听觉和触觉。他应该还是睁着眼睛的。因为身体内的暴戾声波还在鼓荡着他的血脉眼球。那声音太过刺耳,以至于他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了。他也感觉不到强行进入他身体的那能量的肆虐。
但那种压抑的感觉,却无处不在。周游只觉的自己被挤压在两座慢慢靠近的山崖中间,马上就要被挤成肉酱,可他却无法脱身!
更何况,他还能看见东西。他看见付东流一掌击中老四的腹部,老四翻滚掉落在地上,但是又迅速转身踢腿,把赶过来的付东流又一脚踹开。
然后,似乎又有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对着那位老四做了些什么。
很熟悉的影子。似乎看到了就能心安一样。
虽然周游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但他的脑子却无法理解自己眼前的所见。他就像一台死机的电脑,木然,却裹挟着不为人知的惶恐。
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连这种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往何处去的惶恐压抑,周游都无法保持感知了。
而他也根本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一秒,一分,一天,一年,还是永恒?
周游只是记得自己在突然之间受到了暴击,在突然之间失去了自觉意识,然后又在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只觉得巨大的疼痛和撕裂的感觉像洪水一般漫过他的周身,令他无处躲藏!
身旁的车门不知被谁拉开了,周游只觉得重的像石头一样的身子顿时再也无法支撑,轰然向车外倒去。
在他再次昏过去的时候,周游最后想到的是,还好,那只寒玉盒子还好端端的揣在自己怀里。
周游重新再恢复意识时,他自己依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不过这一次,身体的感觉都回来了,周身疼痛,似乎骨头都痛酥了。他试着动动身子,却是沉重的动弹不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缠绕着,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想睁开眼睛,谁知道眼皮也是又涩又重,完全打不开。挣扎了一会儿,筋疲力尽的周游便很认命的放弃了。
周游突然想起付东流的话来:
“你别忘了你可是个修习者啊……”
是啊,自己是一位修习者,怎么能轻易就这样放弃呢?周游调整了呼吸,想要调动起自己身体里的真气。然而,刚一运转,他便被突然袭来的一阵强烈的痛楚给打断了。
周游只好停了下来。他想他一定是在沉重呼吸着,因为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像在拉破风箱似的呼吸声。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放在了周游两只手腕的脉门上,似乎有两股涓涓暖流汩汩流进他的气脉之中,周游顿时觉得身体没那么痛了。
“周游,别心急,伤得慢慢养着……”与此同时,一个同样温暖的声音在周游耳旁响了起来。
是老师牛五方的声音。
周游顿时又呼吸急促了起来。老师回来了!也不知道那本《神农本草经》找到没有?
牛五方似乎是叹了口气,握着周游的手用了用力,又道:“都跟你小子说了,好好养伤,别瞎操心了……有我和你的头儿在,什么事儿也没有,知道了吗?”
虽然知道这是老师宽慰他的话,但周游听了,心中仍是一松。是啊,有这两位大师在,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这样想着,他的呼吸慢慢稳了下来。
此时,周游听见牛五方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你现在真气受损,所以先不要贸然运转真气……我现在用我的真气护住你的心脉,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恢复了体力,我们再说下一步……”
也不知的因为听见老师的声音感觉到了踏实,还是因为老师的真气起了作用,周游顿时觉得困意上来,只想沉沉睡上一觉。但是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却好像无数的刺在扎着他,让周游无法安睡。
甚至,那些“刺”就像小小的路障,阻碍着老师的真气顺利进入周游的气脉之中,使得那些真气走的是磕磕绊绊,到达心脉时就已经损失了大半。
周游迷迷糊糊的,始终不能入睡,他不免有些焦躁,同时也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的气脉断了吗?不然的话,老师的真气为何不能顺利通达到自己的心脉?
正在周游胡思乱想的时候,领导付东流的声音出现了:“老牛,周游怎么样?”领导的声音很轻,似乎害怕吵醒周游的睡梦似的。
“嘘……”是老师牛五方:“刚睡着,我用真气封住了他的气脉……”
周游心中一惊。果然,老师让自己睡过去,不单单是为了让自己休息,恐怕,是有什么话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周游刻意放缓了呼吸,让自己尽量装的像沉睡一样。
“你确定……他睡着了?”付东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放心。
“嗯,我确定,”牛五方对自己很有信心:“以及肯定。”
按理说,以刚才牛五方度过来的真气,如果真的能到达周游心脉的话,的确,周游是会马上进入梦乡的。可牛五方却没料到,周游的气脉却有了阻滞,那些真气无法发挥全部的作用。
此时方听付东流道:“幸亏你赶过来了,要不然,周游他……”
牛五方的声音也是有些心有余悸:“也幸亏你们去的这个地儿离庭山近,我能有所感知,要是再远一些,那可真是危险了……那个地方竟然隐有宝物,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付东流重重叹息一声,道:“老牛啊老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好的孩子,交给你这些年,你也不教人家真本事,结果……唉,但凡他会些术法,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吧?”
领导的话让周游心有戚戚焉。这些话他原本早就想问老师的,没想到竟会被自己的领导在这样的情况下替他问出了口。
但是,听了领导的打抱不平,周游却并没有太期待牛五方的回答。他反而很在意付东流口中的“如此地步”。是什么地步?自己,难道伤的很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