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青山道人给江小舟下过不能说出此事的灵咒, 但灵咒很快便被七宝之种吞噬了。
“那隧道有些年头了, 里面充斥着杂乱的魔气，由两位修士看守。”江小舟把当时的情况大概讲了一遍, 略去了战斗的细节，只说那条隧道的诡异之处。
“从那里回来之后，一直埋伏在我身边的玄石楼探子突然要杀我, 我猜, 他是接到了来自玄石楼的命令。”
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巧合, 但当它们在接连发生时，江小舟并不打算忽视其中的联系。
还有叶青冥在玄石楼受到的伤害, 恐怕也是出于杜悬松的授意。那时候，他未必是在针对问道宗, 只是在打压苍玉楼而已。
毕竟从表面上看, 苍玉楼离他最近, 而且实力也最弱，是一个很好的打压对象。
“在这之前，我也只是有所怀疑而已。种种迹象表明，魔族对修真界太过了解了。他们的行动似乎得到了谁的指点。”江小舟挥动着手指, 侃侃而谈：“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人族决定去攻打魔界,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魔族打到现在, 确实太过顺利了。
“我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乌木道人说：“但是, 你有决定性的证据吗？”
“没有。”虽然玄石楼在登天梯的败北与魔族这次大规模的入侵可能有关系, 但这也不能视作决定性的证据。
乌木道人瞪他一眼，颇有那你说个锤子的意思：“如果你要将这件事宣之于众的话，恐怕大家更信任的是玄石楼，而不是你。”
江小舟微笑起来，并不在意乌木道人的质疑。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并非一定要得到别人的认同。
但他已经决定好了要做的事，也不会受别人的影响。
冯嘉月在一旁听了半晌，只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
他们在讨论什么，玄石楼楼主杜悬松勾结魔族？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可是越听他越是心惊，如果问道宗宗主说的情况都属实的话，那么他也只会想到玄石楼和魔族之间，确实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图什么呀？”冯嘉月不由自主地问出声，他实在想不明白，杜悬松已经有了这样的地位，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罪不容诛的事？
“他大概是想得到白玉十二楼。”江小舟道：“我并没有针对玄石楼的打算，入侵问道宗的魔族全部死亡，杜悬松此时的麻烦，一定比我多。”
百里凤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江小舟道：“魔族现在已经能够同时开启五道缝隙了，在不久后，我们恐怕会同时面临更多的魔族。以问道宗如今的实力，你们觉得我们能应对之后的各种状况吗，不论是魔族入侵也好，还是玄石楼忽然撕破了脸皮，攻过来也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就连这一次魔族的突然袭击，如果不是因为百里凤的指挥和绿萝的爆发，问道中恐怕很难支撑到江小舟回来。
穷折枝深深地低下了头。
问道中关于左营和右营的训练，其实他是主要负责人。这次左营和右营损失惨重，他认为这都是他的责任。
不论是他，还是他手下那些人，实力还是太差了。
而这样的他，在今天还对百里凤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同样在反省的还有春耕。
他一向觉得，在战斗的时候，只能躲在后面的自己，实在是一无是处。
如果他能加入战斗，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百里凤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他本来就知道问道宗的实力如何，但他绝不是自怨自艾的人。
现在不行，那以后就做得更好。后悔，愧疚，这样的情绪一点用都没有。
由此可见，百里凤和穷折枝他们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人。比起春耕，他更能客观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听到魔族会越来越多，冯嘉月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御虚山庄历史久远，渊源流长，弟子也一代不如一代。在他还不是庄主的时候，庄主候选人一共有五个，后来死了四个，这个庄主之位，实属是捡漏捡的。
他这人，实力不强，胜在还算勤勉，志向则和自己的实力持平。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较能活，从心而活。
如果江小舟的猜测正确，玄石楼确实要清理苍玉楼下的势力，无妄门和明月门已经没了，问道宗他们又啃不下来，接下来，不就是御虚山庄么！
江小舟将所有人的情绪尽收眼底，他缓缓道：
“所有的事情，依旧按照之前说过的那样处理。关于卫道营地的训练，我这次有幸认识了西三楼中绀花楼的少楼主，他会给我们很多关于战场和训练的经验。”
“关于交易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叶青冥来处理，我们要培养更多的人，如果哪一天，问道宗真的被毁了，只要他们还在，随便便可以再起一个问道宗。”
“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江小舟转头看向冯嘉月，笑着问：“你说是吧，庄主大人？”
冯嘉月：“？？……是的，是的，只要人活着就好。”
他不知道江小舟为什么忽然问他，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再回头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冯嘉月不禁感慨到，我这就是所谓的送羊入狼口吧。
江小舟之后又安排了一些事儿，包括清点死去的弟子，清理战场，回收魔族的尸体，以及关于听风镇的重建。
“这次就建大一点儿吧。”江小舟意味深长地说：“毕竟以后人也会更多了。”
“行啊。”南皓雪非常好说话：“钱给上就行。”
江小舟：“……”
会议结束之后，其他人都离开了，江小舟单独留下了冯嘉月。
冯嘉月一脸茫然，他完全不知道江小舟留他下来做什么。
“庄主大人，喝茶。”江小舟亲自给他倒了杯茶，两人相对而坐，江小舟摩挲着茶杯，喟叹道：“当宗主真不容易啊，您一定能理解吧，庄主大人？”
“……是，是的吧。”
其实冯嘉月一点都不能理解，当宗主也有不同的当法，有像江小舟这样励精图治的，也有像闻人无期那样万事不管的。
御虚山庄的各项工作运行都已经很成熟了，各有各的负责人，冯嘉月想管也管不了。他也没那个心思，常常自比渡劫第一人，说自己效仿大能，只专心修炼，不染俗务。
他在江小舟面前是万万不敢说这种话的，他能感觉出来，江小舟安排的那些事，对他来说是一头雾水，两人虽然都是一宗之主，但地位和实力千差万别。
江小舟是实实在在将问道宗握在手里的。
“魔族的威胁近在眼前，叫人丝毫不敢放松啊。”江小舟抿了一口茶，茶味微涩，一苦到底，令人神智一清。
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有这场战争呢？”
从三万年前，见识了战场的残酷之后，江小舟就总是在想，为什么会有这场战争，恒古不变，双方的仇恨累积得越来越深。
“虽然我也不知道……”冯嘉月小心翼翼地说：“但魔族屠杀问道宗这么多弟子，您一定想报仇吧。魔族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江小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练成天丹之后，他的身体又一次被淬炼，这双手上因为握剑所形成的茧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啊，要为他们报仇。”江小舟看向冯嘉月，沉声说：“至少我们还拥有报仇的机会。”
冯嘉月的后背，慢慢生出了冷汗。
他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御虚山庄有一天遭遇这件事，会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吗？
“我听说御虚山庄建成已久，不知道庄主有没有兴趣给我讲讲你们那的事，毕竟延续千年的山庄，一定有不少……”
“江宗主！”冯嘉月豁然站起身。
江小舟如同意料之中般，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问道：“庄主，您这是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江宗主，请您救救御虚山庄。不管你要什么，御虚山庄必定双手奉上。”
冯嘉月终于明白江宗主的意思了。
他说得对，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之前，他还想要向花猫院求助，可如今连乌木道人都站在江小舟身边，他终于认清了江小舟如今在苍玉楼的地位。
早日投诚，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
死了，才丢人。
延续千年的御虚山庄毁在他手上，才丢人。
江小舟哑然失笑：“庄主大人，您误会了。”
冯嘉月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绝无此意。面对魔族威胁，人族本该守望相助，相互扶持，又何谈什么救不救的呢。”江小舟笑了笑：“只是御虚山庄与问道宗相距甚远，我怕有时候应对不及……”
冯嘉月的心不禁提起来，江小舟说的确实没错，从这里到御虚山庄要几个时辰，等问道宗得到消息赶过来，估计只能帮他收尸了。
那怎么办呢……冯嘉月心想，总不能让问道宗搬过去保护他们吧。
江小舟却不说解决办法，他转移话题道：“庄主大人，您就在问道宗多留几日吧，难得远道而来，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