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就好,无需我多费唇舌了。”
阿宽接下去头头是道的应答道:“医家有其名言,所谓医者父母心,体病患,无尊卑,亦无性别之忌,还请嫂子名察秋毫,试问处于这种情况下,仁哥还能顾及男女之别吗?那几天,仁哥为何她一条性命,吃睡全在山洞里,可没想到救的是个大麻烦,经过了这件事之后,藤井家的这位大小姐终于了化身成了一粒无敌牛皮糖,从此死心踏地的非要跟着仁哥不可了……”
唉,也是,那小姐即是倾心相恋才会无怨无悔的追随左右,在有了肌肤之逾后,自然爱得越发的深切了,只是重仁的个性中带着点绝情的专一,对不中意的女子绝不会心存怜香惜玉之情,这种男女纠葛他受得了才怪。
“那藤井小姐定是爱极了宇文棠风吧!”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想不爱也难!
“爱啊,爱得要死要活,你是不知道,她为了能嫁给仁哥,不仅甘居偏房,而且还拿半个藤井家的家当来贿赂老太爷,老太爷一高兴,就真的让人准备起跟藤井家提亲的事了,结果仁哥火大了,不知使了什么法儿,瞒天过海的把人嫁给了别人……呃,嘿嘿……”
他拍着大腿从高高的树枝跳下来,说得正精彩,却突然止住了唾沫飞扬的演说,从喉口发出干干嘎笑――因为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仁哥和罗磊又转了回来,且被他眉飞色舞的神彩所吸引,停掉了谈话,等发现他在说什么时,仁哥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而罗磊则是用能杀死人的恶狠眼光盯着他。
“阿宽,少说几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重仁叹着气,醒告他。
“什么啊,我有说错了吗?那个刁蛮的大小姐本来就是祸害,喜欢一个人居然能把人喜欢的永无宁日,十年前,折腾了仁哥不说,十年后居然把自己的相公整得疲奔命……”
阿宽哼了一声,不以自己说错了!
方重仁无奈的瞪起他,真是的,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说这种话,难道没看见罗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吗?他存心拆人姻缘啊!
但阿宽不为所动,依旧挑衅的瞅着暮风中涩涩然的罗磊,满是风尘的脸膀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宽说得很对,她喜欢你,到现在她还是爱极了你……”
罗磊长长叹息,非常不甘愿的承认着,十年的夫妻情份居然不及不足一年的少女情怀,如果不曾爱极,她就不会恨得那么刻骨,就是这一点让他感到异常的沮丧。
“阿棠,她是个好女人,当年,你真不该如此作贱她,你应该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疼惜……”
罗磊本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儿,有手腕,有胸襟,多少闺中名娇娥皆倾心于他,此刻却莫名的颓败泄气着,皆是叫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女人气的对自己失了信心。
重仁全看在了眼里,淡然一笑,摇头否决了他这个奇怪的自以为:“罗磊,你错了,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捆在身边,葬送她一辈子的美丽,才是对她最可怕的作贱。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有一点我从未改变过,那就是我不可能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罗磊沉默无语,一阵又一阵的舒凉暮风冷却了心头的躁怒,他恢复了平素冷静的判断,纳闷的轻声问:“她有什么不好?”
刚才方重仁告诉了他一个湮没了十年的事情。
那一年,为了救人,还是宇文棠风的方重仁曾将藤井美雪浸在药汤中推宫过血,可那时,他的医术不甚高明,也许是用了什么不当的药物,解毒之后,点在美雪手臂上的守宫砂竟不翼而飞。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她后来追着我不放,而我……”
竹影绰动底下,风吹袂动,满身飘逸,他晒然一笑,说:“你也知,十年前的宇文棠风是一个何等骄傲的人儿,对被误解的事哪肯动口辩解,那个时候的阿棠冷漠铁心,实在被缠烦了,为了一劳永逸,才动了歪脑筋,把她许你作了妻房!这是事实,你若信,我之幸,你若不信,你即便斩杀了我,也未见得洗清了你心中的阴影。佛说万物无结,我说结由心生,心中有结便眼里有结,心中无结便一片宁达空灵,天地之事皆不介怀,但要做到无欲无求却是桩难事,我们皆是凡人,遇事思量再三,心怀坦荡之心,便能于无为中长乐!”
末了,他睇以深目,极清澈的丢过一句,道:“罗磊,美雪这件事上我自问无愧天下地!”
罗磊缄默无语,神情异常繁复,没办法应下去了,一路无语回转过来时,就听着成宽在那边大咧咧的嘲弄美雪,心中怒不成言,却也知道他说无错,遂闷叹了一声,回过头来又问:“阿棠,难道你从未对她有过一丝丝的悸动,从未喜欢过……”
他的美雪艳绝天下,是男人都会心生爱慕!
“叫我阿仁吧,我已不是阿棠……”
方重仁静静笑着,眉宇若清风若淡云,皆是叫人捉摸不住的飘渺神彩,悠远的目光只对上依灵轻柔的凝睇时方有了几丝情思,说:“罗磊,喜欢不喜欢人有自己最清楚!我没必要自欺欺人的把不喜欢说成喜欢,把喜欢的说成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喜欢!虽然,我们相识不深,但我的为人你多少也有所了解,如果我想凭着这副臭皮囊到处招蜂引蝶的话,你就不会历尽千辛万苦,跑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找到我,如果我想放任自己为所欲为,十年前,我就应该风风光光的在宇文家与富贵结为秦晋之好,结果,我没有,为什么?也许天下人都想知道为什么?”
不错,这恐怕是无数人都为之称奇称厄的事,多少人穷其一生就是想富贵权势纳入掌中之物,可有人就是视这些梦想而无物,弃权贵而甘平凡,罗磊翘首而看,以待后文。
重仁淡淡一笑,道:“罗磊,今天我告诉你为什么!理由还是那句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表面浮华,我只想要我所喜欢的平淡无争,很诚实的按照心里的最渴望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就好像你是为了把罗家发扬光大一样,你为之无怨无悔执着于名利谋算,而我甘之若饴的便是如今这寻常的日子!每个人的喜欢不同,以至于导致每个人追寻的东西各不相同,藤井美雪适合你的喜欢,却契合不了我的偏好,我要的只是一个能和我一样甘于平淡,相许相悦的平凡女子,因为我无比忠诚于自己的感受……”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击掌声蓦得响起,在宁静的空气下显得犹为的嘹亮诡异。
“好好好,宇文棠风不愧为是宇文棠风,果然是能言善辩,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佩服,佩服……”
伴着一句冷飘飘的娇斥,一个倾国倾城的冷面少妇手持一发光银鞭缓缓从竹林从中的阴影里走出来,一身火耀耀的罗裙,双目喷火,就如一团烧得正烈的火团来势汹汹的卷来。
方重仁早察觉有人侵入,也知道来者是谁认,不是别人,正是罗磊的妻子藤井美雪。
多年未见,佳人依然光彩夺目,只不过精致的眉宇之中嫉愤的戾气太重,美丽之姿在无形中大打折扣!
方重仁微笑,轻如拂面三月风,不语的看着她满眼恨毒的走到光亮处:藤井美雪是很美,就像一团灿烂的火,绚目逼人;但这种狂/野的美总不及依灵,依灵就如濯濯清溪中的水仙,有种出世的淡淡雅韵,也只有她合乎他的喜欢。
罗芷竹跟在藤井美雪的身后,极难得的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她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济,精利的目光在接触到钟炎后,不自觉的撇开去,脚下步子渐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