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姚向阳绝对是一个最擅长说漂亮话的人,尽管他已经承认了和赵英华之间存在超出了正常雇主和职员之间的关系,可是说起对于自己家庭、对自己老婆孩子的责任时,又可以说的那样大义凛然,情深意切。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我也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之后,再说这话估计听了也没有人信了,对吧?”姚向阳看戴煦和方圆没做回应,便很自觉的意识到问题可能是在哪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这人我自己承认,没有特别耐得住诱惑,有的时候跟客户出去应酬,大家都玩的事情,我有时候也会碰一碰,所以我老婆才会觉得不放心,一个劲儿想要盯着我。我这个人虽然不是特别耐得住诱惑,但是最基本的分寸我还是有的,逢场作戏的那种,或者大家互相给面子捧捧场的事儿,那是一回事儿,我绝对不会把家庭搭进去。”
“你的这种想法,赵英华知道么?”戴煦问姚向阳。
姚向阳点点头:“她知道,所以后来我们俩才不怎么来往了的。”
“具体的说说吧,为什么断了关系,是谁先提出来的?”方圆问。
姚向阳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一个年轻姑娘问起这些来,还多少有点不太好意思,或者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觉得有点难为情,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用手抹了一把脸,又给自己灌了一小杯热茶水,这才回答说:“算是她先提出来的吧,赵英华,她跟我提的。我俩那时候也没好多久,对,我们俩总共从头到尾也没好多长时间,她有一次我也忘了是从什么事情上头,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这方面来了,她就问我说,将来怎么打算的,有没有想过和她一起过。说实话,当时一下子就把我给问懵了,也把我给吓了一跳,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了。之前我就是觉得跟她呆在一起就特别开心,那种感觉跟和我老婆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结果就昏了头了,忘了赵英华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哪有哪个女的会真愿意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就跟一个男的纠缠不清的啊!归根结底,现在这么好着就好着了,以后时间久了,她肯定也还是需要我给她个交代的啊!关键就在于,这个交代我给不起,也给不了,所以我当时就实话实说了,跟她把事情坦白了一下。”
“你告诉她你不可能为了她离婚,然后娶她?”方圆有些惊讶,她以为这种时候,姚向阳的第一反应会是好言好语的安抚哄骗,而不是这么直接的承认。
姚向阳这一次倒是很坦然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就那么直接告诉她了,我不算是好男人,但是我觉得自己好歹也还是个男人,不能那么不厚道的,再说了,我不能对她负责就是不能对她负责,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没有必要。当时我就直截了当的把我的情况说了,我说我老婆跟着我白手起家,就像我老婆跟你们说的那样,她那会儿真的是挺着个大肚子给厂子里的人做饭,就为了给我省点钱,我现在虽然也做的不怎么样,但我要是发了财就离婚,甩了她去娶个年轻小姑娘,那我这辈子在亲戚朋友面前也抬不起头。我就说这么跟赵英华说的,赵英华也是个挺深明大义的姑娘,她听我这么说,都没跟我闹,也没跟我吵,连脾气都没发,我当时也挺惊讶的。她就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我就同意了。”
方圆看了看戴煦,眼神里带着一点狐疑,假如真的就这么三言两语,两个人就把事情给谈妥了,解决了,那这未免也太过于简单,让人觉得挺难以置信的。
戴煦的第一反应也觉得姚向阳有所隐瞒了,便对他说:“所以在你承认了不可能给她一个交代之后,赵英华就一点一见,很淡定的提了分手?”
“是,你们是不是觉得听着挺不可思议的?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气疯了呢,所以我又反复跟她确认了好几遍,她确实是就那么平平静静的就接受了,主动提出来不想和我那么继续来往下去,说她一开始也是犯糊涂,既然我也不能给她个什么答复,不能给她承诺个什么结果,那我们俩继续下去也没意义,她也不想跟着我耽误青春。”姚向阳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眼眶竟然微微的有些泛红,就连眼神也变得发散而又柔软起来,“其实当时听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尤其是她说她没有多少青春可以在我身上耽误了,我其实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跟老婆离婚,明知道不可能给她一个交代,人家挺好的一个小姑娘,我还跑去招惹人家,招惹了人家以后又给不了人家一个交代,唉,我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觉得对不起她。”
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所以我们俩后来就没有保持之前的那种关系了,但是我因为觉得心里面有愧,所以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就算是补偿她的,赵英华也没跟我提过什么要求,我给她什么,她也不会挑三拣四,我原本还想着怎么才能真的给她一点补偿,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呢,毕竟人家一个姑娘,跟了我一场,人家不吵不闹,我一个男人,有比她大那么多,我不能那么不懂事。就是没想到,这还没怎么着呢,她就……唉,就出事了!所以这几天,我真的是思来想去,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心里面特别难受,虽然说赵英华出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她出事之前我没有能够好好的补偿她,心里还是有愧,所以后来我就联系了你们,说想跟她的家里人见个面,我觉得就算是她死了,我要是能替她给她家里人做点什么,这不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么,我也就算尽了力了。”
“所以其实你心里面对赵英华,应该还是挺放不下的吧?”戴煦对他说。
姚向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直接的回答戴煦这个不算是问题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说:“她当初要是一听说我不能给她个交代就大吵大闹,或者狮子大开口的跟我要什么经济补偿,我可能反而就不难受了。”
姚向阳的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却也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之前,我是说你没有和赵英华分手之前,没有给过她一些物质或者说经济方面的照顾么?”方圆意有所指的问姚向阳。
姚向阳摆摆手:“经济方面,你是说给钱么?那应该是没有的,我不过是给她找了点由头,多发了几次奖金,就是这么个名义么,而且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如果说物质,那是有的,毕竟是让我挺喜欢的那么一个姑娘,我也不是个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的穷小子,所以肯定是想要给人家买点什么,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之类的,不过我也不是那种真正的大老板,房子车子那些,我是买不起的。”
说着,他自嘲的笑了笑,笑完之后,发现戴煦和方圆似乎都没有回应他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的意思,于是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都给赵英华买过一些什么,还能记得么?那些东西,是她向你暗示或者索要的,还是你主动给她买的?”戴煦给了姚向阳一点时间去缓和一下尴尬的情绪,等他又闷头喝完了一小杯茶,这才继续开口询问起具体的细节来。
“她没主动跟我要过,都是我主动给她买的,赵英华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人,”姚向阳连忙摆手,替赵英华正名,好像生怕戴煦他们把赵英华给认定成为物质的拜金女似的,“她真的是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跟我要过任何一样东西,哦,对,也不是没有过,就有一次,说起来都不怕你们笑话,我们俩一起吃了饭出来,经过一个商场,她跟我说没带钱包,但是家里的粉条用完了,需要去买一点,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她垫付一下。我当时还说,嗨,粉条有什么不能的啊,走吧,那咱们去超市,你是要买粗的还是细的,或者爱吃的话,干脆多买点呗,又不值几个钱,还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跟我说么。结果我说完了之后,赵英华就笑得不行了,跟我说她说的粉条,不是煮来吃的那种,是女孩儿化妆用的化妆品。哎哟,当时把我给不好意思的,这太露怯了,你说,好歹也是个老板,连粉条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显得咱太没见识了。我就带她去商场买了她要的那个什么粉条,也没多少钱,就三四百吧,之后我特意带她去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名牌店转了转,她看好了一个包,一问价钱就要走,后来我就给她买了。不过粉条是她跟我要的,那个包可是我主动给她买的,她当时还说太贵了,不能要什么的呢。”
“这是你第几次给她买东西?”方圆听了之后,立刻问。
“大概第二、三次?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是比较早一点的时候,”姚向阳回忆了一下,时间上面说的有点含含糊糊的,“我能记得就是因为那个粉条,我闹了个笑话,后来买了个包也是捎带手顺便的,还真不是她跟我要东西。”
“什么牌子的包?当时花多少钱买的,你还记得么?”戴煦问。
姚向阳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价位,然后又说出了那只皮包的品牌,戴煦和方圆一听,心里面就有数了,这只皮包的品牌和价格都与他们之前从赵英华家中找到的其中一只皮包相符,看样子那个给赵英华提供丰厚物质的金主不是别人,就是她生前的老板姚向阳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没有?请你尽量详细的帮我们回忆一下。”戴煦见已经有一样东西可以准确的对应上了,于是便要求姚向阳提供更多的细节。
“哎呀,这买完的东西,谁还能记得都有什么呢……”姚向阳为难的嘟囔。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细数他给赵英华买过哪些礼物,没一会儿就罗列出了好几样东西来,从手表,到铂金首饰,再到名牌衣服、鞋子,跨度还不小,所涉及到的品牌也是少则三五百,多则几千元不等。别看姚向阳嘴巴上说着买过的东西,谁还能记得有什么,可是真的让他细数起来,他却也说得头头是道,一看就是记得很清楚的样子,似乎在他的心里面,其实一直都有着一本账,自己付出了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方圆赶忙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下来,一边记录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发现姚向阳提到的很多铂金首饰之类的贵重金属饰品,他们都并没有在赵英华的家中找到,除了名牌皮包和鞋子以外,就只有几样售卖品牌,却并非真金白银的装饰性的首饰而已,太值钱的金饰一件也没有看到。
这到底是姚向阳有意夸大自己对赵英华付出的多少,编造了许多并没有给赵英华买过的东西出来,还是那些东西被赵英华,或者是其他人给转移走了呢?
方圆主观上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毕竟从姚向阳的立场上出发,虚构出一些东西来,这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如果被确认是在说谎,反而还会让现在就有些尴尬的处境变得对他自己更加不利。
那么,这样一来,就有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假如姚向阳的确前前后后的送了这么多的东西给赵英华,那这些东西都去了哪里呢?赵英华的姐姐根本不知道自己妹妹有这么多的好东西,所以这些自然不可能是被赵英华拿回了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