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是一起住在这里的?”戴煦看了看那个男人,又开口问。
苗秋莲略微有些戒备的抬眼看了看戴煦,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贵姓?怎么称呼?”戴煦没有回答苗秋莲的疑问,而是打量了一下那个仍旧穿着秋衣秋裤缩在被窝里面的男人,开口直接询问了他。
可是那个男人就好像没有听到戴煦在对他讲话一样,仍旧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完全没有精神,感觉就好像虽然说他的人是在这里的,魂却不知道早就飞去了哪里,看起来好像是睁着眼,靠坐在床上,神智却完全不清醒。
戴煦皱了皱眉头,于是试探性的问苗秋莲:“你男朋友……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么?平时有没有什么别的嗜好,或者不良的生活习惯?”
他原本是想说,这男人有没有吸食任何du品的癖好,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更改了一下措辞,用相对而言更加隐晦和委婉的口吻暗示了苗秋莲一下,这男人的神态实在是有些萎靡,看起来并不像是单纯的早上还没有睡醒没精神过来的样子。
苗秋莲别看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社会上浸润的比较久,所以经历见识都要比同龄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女孩儿要更复杂一些,尤其是她的工作性质,可能就更加让她对一些事情都要更加敏感一些,所以一听戴煦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恼了,一下子连方才的紧张害怕也忘了一大半,两只挂着黑眼圈的眼睛使劲儿一瞪,反驳说:“根本就没有那种事儿好么,我男朋友他从来都不碰那些东西的,你还真瞧得起我们俩,你看看我们俩住着地方,能有钱玩儿那些东西么,赚钱过日子都还紧巴巴的呢,哪有闲钱往那种东西上烧!”
“那他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平时也这样么?”戴煦冲苗秋莲身后抬抬下巴。
苗秋莲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也有些无奈,伸手推了推:“弘亮,弘亮!”
被她称作“弘亮”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她,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又张开嘴,当这几个人的面,毫不遮掩的打了个打呵欠,之后仍旧是昏昏欲睡的模样。苗秋莲看他这样,也有点莫名其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也不热啊,应该不是发烧了,平时他也不这样儿啊,就算是熬夜,第二天早上都没见他这么困过。”苗秋莲也有点茫然起来,嘴里一面说着,一面还又伸手推了推男朋友,试图让对方打起精神来,只是收效甚微,那个男人使劲儿的挑了挑眼皮,似乎也想打起精神来,但是似乎又有点力不从心似的。
“他姓什么?是做什么的?你们两个一直都一起住在这里,还是他偶尔才过来和你一起住?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在这边过夜的?”方圆一连串的抛出问题。
苗秋莲被她这么猛烈的一追问,也略微有一点慌神,赶忙回答说:“我们俩是住一起的,一直都住一起,我们俩谈恋爱有一年多了,搬过来之前就一直住在一起,这不是为了我上班能近一点儿,而且房租也能省点钱,我们俩才搬过来这边的么,他叫蒋弘亮,以前什么都做过,这一阵子暂时还没有找到活儿呢。”
“那今天早上你回来的时候,蒋弘亮在干什么?”戴煦问。
苗秋莲赶忙摆摆手:“这里头可没有我男朋友什么事儿啊,我回来的时候他还睡觉呢,我不是刚才说了么,一进家门儿我就闻着一股油漆味儿,然后以为是赵英华不知道干了什么,所以就跑去本来是想找她算账的,结果去了直接就被吓坏了,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死了!我当时也差一点儿没直接被她屋子里头那个德行吓死,连滚带爬的跑回自己房间这边,结果门是插着的,怎么敲都敲不开,我都抡圆了用拳头砸门了,那动静特别大,可是屋里也没有动静,也不开门。”
说着,她还好像生怕戴煦和方圆不相信似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钻成拳头给戴煦他们看,戴煦和方圆的确看到她的拳头侧面有明显的红肿。
“我当时都紧张死了,以为屋子里头也出事了呢,吓得我腿软都站不住,坐在门口地上打电话报警,哆嗦的厉害,手机还摔掉了好几次。后来派出所的警察就来了,来了之后也敲不开我们屋的门,实在没办法,就只好给撞开了,我那时候都以为屋里指不定是个什么德行呢,结果一看,他在屋里头睡得呼呼的。”苗秋莲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一点没好气,一边说一边还扭头瞪了男朋友一眼。
方圆听她这么说,扭头看了看房门,发现房门上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门锁,倒是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插销,而那个插销也明显的发生了弯曲,门框上面的插销鼻儿也有一颗螺丝钉从门框上面脱落下来,看起来倒是符合刚刚那番描述。
被苗秋莲推搡了几下之后,那个叫蒋弘亮的男人也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精神,又打了几个呵欠,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之后才迷迷糊糊的推了推苗秋莲,开口含含糊糊的问她:“你干嘛呢?这都谁啊?怎么了这是?屋里什么味儿?”
“我的天啊,合着刚才半天,你都没睡醒啊?”苗秋莲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平时知道你爱睡觉,也没见困成这样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哎呀,你说话慢点儿,喳喳喳喳的,吵得我脑袋都疼了!”蒋弘亮皱起眉头,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呢啊?赵英华死了!”蒋弘亮终于算是大致清醒了一些了,苗秋莲赶忙从旁边的木头桌子上拿了矿泉水递到他手里,然后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的朝蒋弘亮身边又挤了挤,“我今天早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发现的,我的天老爷啊,就被弄死在她那屋了,差点没把我吓死,这不,警察都来了么。”
蒋弘亮有些愣愣的,似乎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然后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略显夸赞的啊了一声:“赵英华?住那屋那个?!”
“是啊,可不就是她,不然还有谁啊。”苗秋莲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这怎么睡一宿觉起来,这事儿都变得这么刺激了么?”蒋弘亮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然后想了想,又说,“这回得了,咱俩还得搬家!”
苗秋莲拿胳膊肘拐了他一把:“这事儿回头再说,警察还在这儿呢,你说这话,让人家听着,觉得咱们多冷血多自私啊,那边刚死了人……”
“妈的,你是不是傻啊?就是刚死了人才不能住呢,我就不信你不害怕!谁能愿意在死过人的房子里住啊!”蒋弘亮爆了一句粗口,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前一天晚上都在家里么?”戴煦开口问蒋弘亮。
蒋弘亮直勾勾的盯着戴煦看了几秒,好像大脑才刚刚回过神来似的,指着戴煦问:“你……你是公安局过来的警察?我们这个房子里头真的死人了啊?”
“你瞧你说的,我还能蒙你啊!你是不是真睡傻了呀?”苗秋莲抱怨说。
戴煦点点头:“对,我们是公安局的,现在你意识清醒么?能不能回答问题?”
“我……我想想啊,你让我想想,”蒋弘亮用手托着自己的额头,“我现在感觉就是一脑袋的浆糊,你得给我点儿时间,我觉得我今天怎么好像睡不醒似的呢!就是困,现在立马躺下,立马肯定还能睡着。我昨晚是在家里头来着,但是昨天晚上什么事儿都没有啊,一切正常,这怎么就突然还死人了呢?”
“那你就说说昨天完全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吧,正常的也说。”戴煦说。
“昨天晚上,我想想……我想想……”蒋弘亮用力的挑了挑眼皮,好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又睡过去了似的,“昨天晚上……我没什么事儿,就在屋里玩手机,然后那屋那个女的,就是叫赵英华那个,回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男男女女的,一大群,能有五六个?我记不太清了,还买了又吃又喝的,把客厅直接就给占了,闹闹哄哄的,我看他们那么吵,人又多,就觉得别出去凑热闹了,我谁也不认识,玩不到一起去。后来饿了,我就拿了个泡面出去烧热水,泡了面端着回屋的时候,估计是那些人觉得在我们家吵吵闹闹的,也影响我休息,所以不太好意思了,就非要请我喝啤酒,给了我一听啤酒,我跟他们还客气了几句,然后就喝了,喝了以后,我就回屋吃我的方便面,昨晚也不知道怎么着,反正特别困,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把门一插,在屋里睡觉,一直到今天早上。”
“那昨天晚上那些人在这儿逗留到了几点离开的?”方圆问。
蒋弘亮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困了,困的不行不行的,然后就挺不住了,刚吃完方便面没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我就睡了。我这个人睡觉特别实,基本上只要是我睡着了,在我耳朵边上敲锣打鼓唱大戏,我都听不着,也醒不过来,那帮人什么时候走的,我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这个我可以给他证明,他睡觉真的是特别死,我以前还跟他开过玩笑呢,我说你要是对我不好,等哪天你睡觉的时候我就把你抬出去扔了,大冬天的时候活活冻死你。”苗秋莲忙不迭的在一旁替自己的男朋友作证,生怕别人不相信。
“那给你喝啤酒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你知道么?”方圆刚才听蒋弘亮讲述的时候,再看他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对劲儿。
“不记得,我不是说了么,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上哪儿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啊。再说了,当时是好几个人,反正我就记得男的多,女的少,好像就一个女的吧,剩下几个都是男的,看到我就拉我一起,我说不用了,他们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劝,后来我也不记得谁说那就喝杯啤酒,权当认识个新朋友什么的,我一听这话说的,我要是再拒绝就有点儿不像话了,我就点头同意,谁知道是哪个拿的啤酒,这个递给那个,那个递给这个,传到我手里的,我就负责喝。”蒋弘亮说。
戴煦朝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泡面碗,里面还有半碗面汤,上面飘着一层已经凝结了的橙黄色油块儿,但是并没有看到啤酒罐的踪影。
“那啤酒罐呢?被你扔哪儿去了?”他问蒋弘亮。
蒋弘亮抓了抓后脑勺,一脸无可奈何又有点隐隐失去了耐心的样子:“当时我就喝完了啊,喝完了就扔外头呗,不扔外头,难道我还拿回来留纪念啊?”
“你们不知道,他喝啤酒可快了,一听啤酒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一个大玻璃瓶,他都可以一仰头,直接一口气就都灌进去呢!”苗秋莲补充说,她的口气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好像她的男朋友可以一仰头就喝掉一整瓶的啤酒,这是一件非常光彩,非常值得人骄傲的事情似的。
“那这么说起来,你平时的酒量应该还是挺不错的喽?”戴煦笑呵呵的问。
蒋弘亮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苗秋莲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还点点头,说:“那当然了,弘亮那可是白酒都能喝一斤多的量呢。”
“哎呀,行了,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蒋弘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苗秋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总之是被男朋友给训斥了一句,她有点委屈的扁了扁嘴,没再说什么。
“那这样吧,”方圆听到这里,想法也就坚定下来了,“你们呆会儿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吧,一方面做笔录,另一方面——”
她指了指还有些精神萎靡的蒋弘亮:“你跟我们去抽血化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