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毕之后换过了衣衫,苏阮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面前架在镜台上的花棱镜细看。
大概是因为刚刚沐浴过,所以苏阮的脸上带着比平日里更加明显的媚色,那眉梢眼角处媚眼如丝,魂媚勾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正经。
“唔……”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苏阮用力的摇了摇头。
如果她顶着这张脸去见那摄政王,指不定会被那摄政王鄙夷成什么模样,就是今日她在书房外头罚站时,那摄政王看了她一眼之后,不也懒怠看她了?肯定是嫌弃她这幅软骨媚色的模样了。
“二姐儿,奴婢看珠粉阁新送来了一些胭脂水粉甚是好看,现下大姐儿,三姐儿和四姐儿都在花厅挑着呢,您要不要一道去看看呀?”
绿玉伸手拨开内室的珠帘,迈着小碎步走到苏阮的身旁,然后将那平梅挤开道:“奴婢听说这胭脂都是最近珠粉阁新出的,还没在外头卖就先已经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苏阮单手撑在梳妆台上没有说话,绿玉朝着苏阮探过身子继续道:“奴婢瞧三姐儿刚才涂的檀色口脂,好看的紧,这人一下就精神了,配上一身揉兰衫子杏黄裙,端庄淑雅,典雅大气。”
三姐儿是二房李夫人的女儿,与苏阮年纪相当,所以两人时常被拿来比较,绿玉十分清楚苏阮的软肋,所以只单提了这三姐儿来与苏阮说。
若是放在上辈子,苏阮定然是会被绿玉说动去花厅里头挑胭脂水粉,然后被大夫人蔫蔫的轰回来,但历经一世,苏阮却突觉自个儿的性子沉静了不少。
苏阮知道为何绿玉要如此鼓吹自己去花厅挑选胭脂水粉,只是因为她挑完之后大夫人定然不许她用,那这些剩下的胭脂水粉便成了绿玉的囊中物。
“我懒怠去,你若是想看,便自个儿去看吧。”苏阮伸手拨弄着面前的妆奁,从里面拿出一把梳篦捏在手里把玩。
“……二姐儿不去,那奴婢自然也不去了。”绿玉是个十分机灵的丫头,她感觉出苏阮心绪不佳,立时便闭上了嘴。
“绿玉,你瞧瞧这梳篦,好看吗?”
苏阮歪过脑袋,将手里的梳篦往绿玉的方向挪了挪道:“这是我最欢喜的一把梳篦,是我及笄时母亲送我的及笄礼,我时时爱护,万不敢多用。”
“这是大夫人送给二姐儿的及笄礼,奴婢自然知晓二姐儿爱护有加,便是平日里,奴婢也是万不敢碰的,这镜台与妆奁,都是平梅收拾归整的。”
说完,绿玉往旁边挪了挪,将刚才被她挤走的平梅给推了回来。
平梅木讷的站在苏阮面前,垂眸看了一眼苏阮手里的梳篦。
“平梅,你瞧着这梳篦与平日里见着的,可有什么不同?”
将手里的梳篦递给平梅,苏阮轻弯了弯唇角,一截凝脂细腕从宽袖之中滑出,纤腰微扭,端是一副香艳风流姿态。
“沾了妆粉。”平梅伸手用指尖将那嵌在梳篦里面的妆粉剔出来道:“二姐儿平日里不用妆粉,不点黛眉,不上胭脂,也不用口脂。”
“所以这妆粉,是从哪处来的呢?”含着那股子酥软声音,苏阮轻挑柳媚眼,斜斜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绿玉。
绿玉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用力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平梅常日里也是不用妆粉的,绿玉你说,这梳篦,到底是谁偷用了呢?”敲着手里的梳篦,苏阮笑盈盈的看向面前的绿玉,纤眉微挑。
苏阮的这话意思很明白,平日里伺候她的只有平梅与绿玉两人,所以能够时常进出她屋子的也只她们二人,这事不是平梅做的,自然就是她了。
“二姐儿饶命,这梳篦是奴婢鬼迷了心窍偷用的,还请二姐儿瞧在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绿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看着面前的苏阮求饶。
其实绿玉深知,这二姐儿虽然表面上瞧着是这副不正经的香艳活色模样,却是个性子极好的人,平日里那些女婢婆子做错了事,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二姐儿,奴婢知错了,这事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那奴婢定会拖累二姐儿,还请二姐儿三思呀。”
绿玉确实是十分了解苏阮,她这番话明面上是在讨饶,其实是在告诉苏阮,她的这副相貌放在苏府本就不受宠,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来,那定然会更让大夫人厌恶。
若是放在以往,苏阮定然会就此作罢,毕竟她可不想因为这事让大夫人责骂,怒斥她不懂礼数,但放在现在,苏阮却是不甘心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绿玉,你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了,我记着你今年是有十八了吧?”单手撑在梳妆台面上,苏阮声音酥软的说着话,一副千娇百媚的慵懒模样。
“是。”绿玉颤颤的应了一声,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都十八了,差不多可以嫁人了。”软绵绵的吐出这句话,苏阮也不顾绿玉那张苍白面色,径直继续道:“我瞧着那前院的管事不错,配绿玉你,也是配得上的。”
“二,二姐儿……”颤颤的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绿玉面色惨白,伸手紧紧的攥住了苏阮的裙裾道:“二姐儿,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您,再不敢违抗您半句话。”
“就是因为绿玉你尽心尽力的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才不忍心让你再这般劳累,那前院的管事虽说是个小管事,可人品确是不错。”
说到这里,苏阮突然叹了一口气,抬手撑额道:“绿玉你在我房里是个大丫鬟,配个小管事是委屈了一些,可谁让你跟了我这个不受宠的主子呢,我也只能给你指个小管事了,若是那三姐儿,指不定还能与你指一个大管事呢。”
“二,二姐儿……”绿玉扯着苏阮的裙裾,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苏阮不笨,她能瞧的出来,绿玉是个有野心的丫鬟,她心思通透,可能志在那些公子哥的身上,做个通房丫头,抬个姨娘,也是到了顶尖了,但即便如此,也比嫁给一个小管事强。
“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打断那绿玉的话,苏阮不欲多言,只轻轻的侧了侧身,将自己被绿玉攥在手里的裙裾给扯了出来道:“平梅,我乏了。”
“是。”平梅先是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失神的绿玉,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苏阮从梳妆台前扶起来道:“二姐儿是要上床歇息了吗?”
“嗯。”苏阮声音媚婉的应了一声,然后由平梅扶着上了一旁的架子床。
以黄花梨木而制的架子床四面围栏,用厚实的木板做床屉,上铺藤席,做工精美,清雅别致,层层叠叠的茶白床幔从顶架处而落,西面围下,将这架子床罩的结结实实的不露半点内饰。
但其实苏阮十分不喜这架子床,因为那架子床的床身上雕刻着的都是以女子为德,应当相夫教子,贤惠端淑的女德女戒。
会出现如此局面,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苏阮的这张脸,毕竟在这苏府之中,除了苏阮,其它姐儿哥儿的床上可都没这玩意。
苏阮侧身躺上架子床,将脑袋枕在那白玉瓷枕上道:“平梅,你带绿玉下去,让张嬷嬷处置一下吧。”
张嬷嬷是苏阮的奶娘,但平日里与苏阮并不亲近,但因为资格老道,所以一手抓着她这芊兰苑里头的事。
“是。”平梅应声,将面色惨白,不停求情告饶的绿玉给带了出去。
两个丫鬟一走,内室里头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苏阮躺在架子床上,透过床幔半开的缝隙往窗棂处看了一眼。
因为正是大暑的日子,所以天色暗的比较晚,外面白晃晃的还带着一点光,窗棂外的芭蕉叶绿的发青,湿漉漉的浸着一层水,娇翠欲滴。
苏阮刚刚洗完身子,身上却又细密密的出了一层香汗,她抬手擦掉额角的汗渍,然后扶着身子从架子床上起了身。
这个时辰差不多是父亲跟那摄政王开宴的时候了,她要去看看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毕竟这么好的讨好机会,若是让她那迂腐古板的父亲再次得罪了摄政王,那她苏府真是连只狗都活不了了。
院子里头很静,苏阮穿着一身精白裙衫走出屋门,立刻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真热……”细囔囔的抱怨了一句话,苏阮趁着四下无人,赶紧出了芊兰苑往请宴的荟芳园去。
相比于芊兰苑的孤静,荟芳园内热闹非凡,苏阮侧身避过那端着菜食的女婢,抬手拦下一小丫鬟道:“把这桃给我吧。”
“二,二姐儿?”那小丫鬟显然是被苏阮吓了一跳,硬生生的就给苏阮端走了手里的桃子。
“我替你送去。”轻掀开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鬟,苏阮声音细柔的说罢话后,身姿袅袅的走远,那副活色生香的媚骨之姿,直看的那小丫鬟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