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赵言和昔日里对云清所有不好的感觉,也仅仅是一种“感觉”罢了,没有什么感觉是事实无法打破的。
若说云清这么做是装模作样,她完全可以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等到过一段时间,安稳的当她的太后去。而不是这般不痛不痒的过上半年,然后突然说要离宫。
显然她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筹谋已久的。
赵言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道:“其实娘娘实在没必要去找了。”
赵言和其实想说,若是有一线生机,那些属下不可能找不到的。终究是没忍心继续打击她。
赵言和看得出来,云清自己心底也清楚陛下估计找不到了,却还是愿意去大海捞针,抱着一丝渺茫到几乎没有的希望。这种时候在提醒她现实,着实有些残忍了。
云清却仍旧蹙了蹙眉,她不愿意听这种话,尤其厌恶有人在她耳边一再提醒她容诚已经死了:“可他们不还是没带回尸体来么!!”云清固执己见的像个疯子,赵言和无言以对。
“殿下公主怎么办?恕臣直言,您这母后当的未免太狠心了些。”
赵言和的话仿佛一根针一般,刺着云清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普天之下做娘的哪有舍得离开自己的子女的?云清亦然。
只是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她还能怎么办呢?
在宫里继续这么过下去,云清觉得自己一定会疯……
赵言和看的出来,云清很在乎自己的孩子,至少从这一段时间她悉心替自己的孩子铺路,为此还留下了柳烟,以及每次逼云笙练武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很明显的不舍,便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放不下孩子们的。
只是为了那么一个渺茫的希望,放弃这么聪慧懂事的孩子,当真值得么?
“我总不能带他们一起出宫,虽然我也想……赵将军,本宫会同云笙说,给您高官厚禄,善待你们赵家,无论你们昔日做了什么,只求你能好好辅佐他,若是贵妃那儿有什么动静的话,有劳你了,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好。”赵言和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言了。
云清又道:“敢问将军,解药可以给本宫了么?”
赵言和闻言明显愣了下,云清微微蹙眉道:“别说你忘了。”
赵言和想起自己让云清服毒的事,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声道:“其实那不是什么毒药。”
云清:“……”
“当初就是试试娘娘是否真心。”
“……”
云清闻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说太医怎么没看出异样来,原来这赵言和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想不到自己真的被他给骗了。
云清觉得有些想笑,唇角不禁微微上扬,赵言和见状,眸底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二人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行了,日后一切有劳将军了,好好待云挽。”
当夜,云清将三个孩子带回了椒房殿,抱抱这个抱抱那个的,似乎哪个都抱不够。
云笙和凤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早熟的二人都未曾说什么。
吃过晚饭后,云笙突然道:“母后,给弟弟取个名字吧。”
云清想了想,笑道:“小字就叫念归吧,大名的话,江寻。寻找的寻。”
两个小人儿对视了一眼,都未开口。
半晌,云笙才道:“母后放心,我和凤翎,还有阿寻,永远只认一个母后。”
云清愣了下,随后心底说不清什么情绪,只觉得满满的感动与亏欠。
她不是个好母后,她太自私了!!
她想,若是上天垂怜,这次她真的能找到容诚的话,亏欠这三个孩子的,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偿还。
……
云清是次日离宫的,没有惊动什么人,只留下了书信和玉玺,自己则带走了不少的盘缠,足够她在民间找一辈子了。
离开皇宫后没多久,日头渐渐升起了。
今日有早朝,同赵言和习武完的云笙独身一人去上朝了,他仿佛一夜之间又成长了不少,言谈举止间和他这个年纪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有赵言和在,朝堂上没有几个敢轻易为难他的。
云笙拒绝了大臣们让他继位的建议,道:“本宫年纪尚小,父皇尸身也不曾找回,待到十年后,若是父皇还不曾归来,本宫在继位也不迟。”
母后不肯放弃希望,他也不会放弃的!
散朝后,柳烟将三个孩子接回了祁云殿,看着过分早熟的云笙和凤翎,柳烟心头隐隐也有了几分不忍。
“你们日后就跟着本宫,本宫不会亏待了你们的!本宫也不逼你们认我为母妃。你们的母后说不定哪日就回来了。”
两个娃娃对视了一眼,头一次发自肺腑的同柳烟道:“谢谢柳娘娘。”
……
柳烟叹了口气,对于云笙不肯继位之事,也不曾说什么。
昔日她只想着什么都争最好的,因为有云清这个阻碍,却总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每每都会因此而烦闷,如今他皇太后还有太后都去了,后宫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就连陛下和皇后都离开了,柳烟突然觉得无趣,便也没有了争抢的心思了。
做什么贵妃太妃皇后太后,好像都没什么意思了。
看着眼前乖巧的三个孩子,柳烟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能替陛下将他的血脉好好抚养长大,也不枉她这许多年待他的一片情谊了。
她的确唯利是图,可她也有过真心。
陛下如今若是在天有灵,大概能知道吧。
……
云清离开皇宫后,在集市上买了匹上好的马,向路人打听了凉月国的方向,便奔着去了。
云清贸然出宫寻容诚,其实对于具体该怎么寻,心底也是茫然的。
茫茫人海中寻一个死人,云清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切实可行的计划来。唯一知道的,就是先去凉月国打听。
可是怎么打听呢,她也不得而知。
当初那些被毒药焚烧了的尸体,要么被士兵们带回来,要么已经烂成骨头,直接抛尸荒野了。
更何况,战场上的事,也不是随便拉个寻常百姓便可以得知的。
去了凉月国也没有那么好打听,若是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问,保不齐还会被当成细作一类的抓起来。
这其中的困难简直不是一般的大,但无论什么困难,只要自己觉得值得,便也不算什么了。
云清骑上马,一路驶向了路人所指的西北方。
凉月国离京中甚远,云清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居然走了整整两个月之久。
六月,总算是来到了凉月国的城门之下。
凉月国进出是要检查的,此地人每人都有一块盖有官府纹样的令牌。
云清站在城门前,一时犯了难,自己该怎么混进去呢……
恰好此时一个老者驾着驴车驶过,车上装着一些稻草。
云清立刻上前道:“老人家,在下的令牌忘记带了,这匹马送给您了,能否捎带一程?”
云清一面说着,一面往老者手中塞了些散碎银子。
老者愣了下道:“怎么又来了一个?罢了罢了,藏到草垛里去吧。”
云清:“……”
也没细想老者这话是什么意思,立刻拨开草垛钻了进去。
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而且居然还藏了个男人……
男人一袭黑衣,容貌俊美,见到云清的时候显然也愣了下,随后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云清隐约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男人,露出纯良无害的一笑道:“兄台也忘记带令牌了啊。”
云清此言一出,那个男人身上的戾气稍微少了许多。
二人谁都没在说话,驴车慢慢的驶向了凉月国。
到了城门前,老者被拦了下来,传来士兵凶神恶煞的声音。
“什么人?做什么的?!令牌呢?”
“……”
老者掏出令牌后,那些官兵看了眼后面的稻草。
云清不觉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柄长刀从稻草外面插了进来,身后那个奇怪的男人伸手拉了云清一把,那把长刀在眼前惊险刺过。
紧接着,又来了两刀。
好在云清定力还算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却愣是没出一声。
好在那些官兵也没继续刺下去,总算成功过关了。
“多谢兄台了。”
男人没答话,冷的像块石头一样,不过从方才他出手相助的行为来看,这人倒像是个好人。
到了一处安静的巷子口,老者才道:“此处无人,你们二人快下来吧!”
云清有些笨拙的从草垛内爬了出来,那个男人紧随其后,身轻如燕的跳了下来。
这才同老者道:“多谢了。”
“没事没事。”老汉儿倒像是个热心肠的,劝道:“只是你们二人以后切记莫要粗心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咱们这种百姓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呦。”
云清:“……”
这老者的话令她心中起疑,终究没有多问,免得旁人起疑心。
男子离开后,云清的目光落在这片陌生的地界,心说自己总算是来到凉月国了。
容诚,会不会在此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