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将三枚银元都给了周小姐,咬咬牙,掉头跟着当兵的走了。周小姐在风中站在很久,泪水不知道流了多少,被孩子的哭声吵醒了,这才抱着孩子,紧紧地撵着手里的三枚银元,沿着小路回家去了。
我轻轻地拨着银元,心绪如潮,,难道这三枚银元就是当年那男子给周小姐的三枚银元?
魏十三突然说道:“这不是周阿姨吗?”
我问道:“怎么了?”
魏十三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位周阿姨,与我娘特别要好,经常在我家里玩儿,对我特别好,与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只是后来……”
我问道:“后来怎么了……”
魏十三叹了一口气道:“我家里遭逢变故,谁也顾不上谁了,就此断了联系,父母死后,我就离开了家乡,算算啊,有近四十年不见了……”
魏十三的话里,有一抹沧桑之感。
我说道:“说不定在这里,你们会重逢呢……”
魏十三叹了口气道:“重逢又如何,当年的少年人,如今已是半百老头了,而当年慈祥的阿姨,如今又会变成怎么样呢……”
我说道:“见见不就知道了,往前走吧!”
走了没多远,前面一处坟头上,放着一只斗,我要去捡,魏十三拦住我道:“别捡了,都是不好的回忆!”
我说道:“没事,我想了解了解这位周婆婆,这样我们对敌的时候才会有利处!”
我伸手捡起了那斗:
一道金光撒了下来,太阳怎么那么晃眼呢,我伸手遮挡住了阳光,还是感觉头皮被晒得生疼生疼的。
就在这时候,一家大宅院外面围着许多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做着指令,其中就有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将一袋袋的大米搬上来,周小姐已经被称做周夫人了,她两鬃已经花白,眼角有着深深的鱼尾纹,他搬了张凳子,站在上面说道:“乡亲们,今天是灾年,大家都不容易,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我不怪大家,不仅如此,我准备将家里的存粮拿出来,分给大家,助大家渡过灾年,来,乡亲们不要挤,排好队,每人三升三斗……”
围在门口的很多人都跪了下来说道:“周夫人,你就是我们张家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我给你叩头了……!”
周夫人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取过放在长条凳上的斗说道:“来,我给大家量米!”说着弯下腰去,勺起白花花的米往布袋里倒。
“三升三斗,好,下一位!”
那人群中排队的人,一多半的我都认识,下一位走上前的,就是我的爷爷,他扯开了布口袋拱手说道:“周夫人,家里断顿三天了,是你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啊!”
周夫人勉强笑着道:“老张啊,别做揖了,扯好袋子,不然米全掉地上了!”引得人群中一阵笑声。
周夫人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军人的遗像,而在她的身侧,站着一名少妇和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应该就是当年周夫人抱在怀里的孩子了,如今,那少妇的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看来是个丫头片子。
半天过去了,十多只麻袋都空了,周夫人亲自将空麻袋卷起来扎好,收起了斗。
画面陡变,一只军靴狠狠地踩在了那只斗上,宅院里,军人的遗像被踩得粉碎,门楣之上拉了一道横幅,上面写道:‘打倒土豪劣绅,还我土地,还我幸福生活’诉苦大会,周夫人,周夫人的儿子,媳妇,连四岁的孙女都被押到了抬上,戴着沉重的高帽,,每人脖子上挂一块牌子,依次为,地主婆,地主仔,地主媳和小地主,小地主头发凌乱,哇哇大哭,但是没人理睬。
穿着军靴的人一拍桌子说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为什么这么穷,就是因为地主土豪的欺压,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已经改天换地了,要打破旧的制度,拉下骑在我们脖子上的人,过自由幸福的生活,现在,你们都上来说说,谁受过姓周的地主婆的欺压,她怎么欺压你们了,只要你说出来,我今天为你们做主……”
我看到一个村痞走上了台,举手说道:“老总,我有话说!”
“叫杨先生…什么老总老总的,胡说八道!”
“是老总,我要控诉地主婆,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而我连饭都吃不饱,她每天睡软绵绵的床,而我连盖被都没有……”
“嗯,你说的很有代表性,说得很好,大家鼓掌……”
接下来,不停地有人上去细数地主婆的罪状,甚至连我爷爷都上去说了两条,这时候天已黄昏了,那穿军靴的人站起来走了两步说道:“现在我宣布这座大宅院里的所有东西充公,包括房子,至于食物,都分发给广大的阶级兄弟,这四个资产阶级,人民的敌人,封建残余势力,你们以后就住村后的牛棚里吧!……”
我手里的竹斗,叭地一声,碎了,里面还粘着几颗带血的米粒。
我沉默了,心里就像压着一座山一样。
将红头巾,三枚银元和斗结合到一起,周家小姐的人生也展现在我的面前,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战乱,家被毁了,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是我们张家村的一个年轻人救了他,她们结婚了,有了孩子。
因为家里穷,男人决定去当兵,用那三块卖命钱让周小姐和孩子活下去,若干年之后,男人死在了战场,周小姐却用当初那三块大银元一步一步地将家业挣大了,在荒年里救济村民,没想到村民为了分她的家产,将她们一家推上了批斗台……
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跑来了鬼面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这时候,我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张家村的所有人,你们都欠我三升三斗米,张明泽,你也不例外……”
随着这句话,我感觉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魏十三扶住我问道:“怎么了?”
我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欠周婆婆三升三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