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漠寒你也好意思说得出这种话?你穷得就算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你也身无分文会饿死草原…所以, 这就是一张画出来的饼。
“不错。”
谢紫衣微微一笑, 可惜这周围漆黑一片, 漠寒又跟他一前一后走,实在没看到。
“咦?”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这种不真实感哟= =
“如果到那时候你有那个身家, 或者…”
漠寒刚卡壳, 却被下一句惊到了。
“…或者我还没有死, 也无不可。”
气氛一下就僵冷, 漠寒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回声音:
“这不可能,你想太多了。”
谢紫衣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这话连漠寒自己都说服不了,九州是个充满不可测事情的世界,别说会不会在决战中丧命,万一有个天灾或者别的啥…最关键的,从两仪剑法看来,非得有个要同使剑法才能百分百保证胜算的敌手, 是常枭龙吗?也对,高手的武功到了一定地步,除非同有死志, 不然在正常情况下要打败对方也许简单, 但要杀死却难了, 更何况这是可以一死再死的九州, 掉个一级,对绝顶高手来说也就是生命值内力少了那么一点,武功级数实打实的还在那里,威力又不带打折的。
临渊派与淮左秀士一脉还代代邀斗死于此…
漠寒抽了下嘴角,这还真说不好游戏设计师是否要这么恶俗,来个骨肉相残…但九州的npc应该深得打擦边球的道理,哪有非死一个的说法,应该不会吧…
本来也不该这么乐观,但是一想到九州系统是个只安排主线剧情,根本不关心结果的家伙,就定心了,游戏设计师根本管不了事情走向嘛。
好像知道漠寒在想啥,谢紫衣摸索着岩壁,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若有深意的说:
“你很大意,这点我不喜。”
在九州拥有第二次机会的,只有玩家。高等级npc都该通透的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再说绝尘宫是一个副本,一旦开启,我就没有离开的机会。”
客栈什么的,听起来再不错,能够开在绝尘宫里吗?
待在副本里等着玩家来砍,甚至被砍死一次又一次,那才是游戏boss的生活吧,不,由于他的身份具有特殊性,就算在副本里死去,能不能再次刷新也是个问题。
凭九州玩家现在的水准,也许他死的那天还要等很久,但没有那个杀死他的人,他就永远是“天下第一”谢紫衣,不能出绝尘宫一步,这是个死结。
漠寒给他画了一个很不错的饼,他都有些感叹。
一路无话,水流渐深,许久之后,一直不吭声的漠寒忽然说;
“梁先生,临渊派与淮左秀士一脉,代代都决战是吗?”
“你想说什么?”
“我不会去京城找舒重衍,也不会让我师父来找你,决战的话,一旦副本开启,梁先生,我来找你好了。”
谢紫衣有点哑然,半晌才道:“若是放水,是瞒不过天意的。”
九州系统在控制主线剧情方面,是不会留情的,因为那是它核心数据,作为电脑会绝对遵照初始命令,这是它的运行原则,漠寒也想到这点了,他一点都没有压力的脱口而出:
“不是放水啊因为我再死也没关系不是吗,万一我赢了,也不会杀死梁先生,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
谢紫衣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
“你的意思是,你能赢过你师父,来与我决战?”
“呃!”
肿么觉得这难度比买下九州的宏图远志还大?
“再说,就算你能…”
他跟湛罗真人才是双生兄弟,那个根本没存在过的数据背景临渊派上代掌门,与淮左秀士的徒弟沈钦,所希望的目的就是哪一派的武功更高点罢,要不然为何要找双生子。
漠寒是没机会在这个主线剧情里插一脚的。
思绪万千,手摸到一处岩壁时停顿了一会,莫名察觉到不对,谢紫衣一皱眉,又伸出左手,细细摸索着岩壁上混杂了泥土与湿漉水珠的空隙,那里还有许多苔藓一样的东西,滑腻得很。手指探进去,细细的水流从指缝间涓涓流下。
“怎么了?”漠寒也发现谢紫衣的异样,凑过来看。
“此处水流是自上往下…必有与地面相连的空隙。”
收回手,细细一闻,除了泥土,还有浓厚的青草汁液味,这是草叶齐刷刷折断后才会散发的气味,稍微有些呛鼻。
“那是说,上面便是一个湖?”
“不太对,也许是暴雨,而且还有人在此争斗。”
青草气息里有极淡极淡的腥气,那不像泥土的味道,而是血。
“退后!”
谢紫衣忽然说,也不等漠寒开口,一掌就击在了那处岩壁上。
并非全力,拿捏的力道是正好的,并没有整个坍塌下来,只是几块岩石争先恐后的滚落下来,水流也哗的一声变大,形成了一弯小小的流瀑,泥土沙石啥都有的被冲下来。
就是这个方向。
谢紫衣纵身而起,斜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飘落开来的时候,对着水流来源处又是一掌。
漠寒抹去飞溅在脸上的水,明显也闻到了水中的腥气,愕然警觉。
“梁先生,你小心。”
此处距离地面不知道有多远,又不敢随便发力,那绝不是几掌就能解决的事,往快里估计,只怕也要一时半刻的。他知道草原上某处风暴骇人,但也全是枭龙堂人马,换了平常自然不惧些许帮众,但现在生命值内力值都快见底,涵元一气这么好的内功只是吊着抵消耗而已,随便被砍一刀只怕就要壮烈了。
草原上的风暴,并不是几个时辰就结束的事,往往会持续两三天甚至一个星期。
那一块地方都如同汪洋,牛羊的死伤就不说了,只怕人能不能撑住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倒霉点的正好在雷暴范围内,连仓皇逃离都没机会。
这处马场还好,雷都是远远听到的,只是遭受了一下午的冰雹接着又是大雨,马棚塌陷了,欲哭无泪的也只是马场主人,因为这些死掉跑掉的马,会在哪里刷新就讲不定,一边在心底暗暗咒骂着这个鬼天气,居然还闯入马场,使得枭龙堂的人马一路追来,将他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房子彻底拆了。
起初他还为了讨好枭龙堂,呼喝要手下放马的汉子去帮手堵截。
结果瞅着混战里一个又一个化成白光的情形,哪有不越来越心惊的?连脸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抹去,偷偷跑了,想找一匹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真是咄咄怪事,明显见那人跌跌撞撞,半夜倒在半塌的马棚边,什么模样也瞧不清楚,明显快没气了,肩上的伤口都被雨水冲得泛白翻出,特别狰狞,马场里就有枭龙堂的人,随后赶到的更多人马让他胆战心惊,这位马场主人很好奇是什么脑子不好的人,竟然惹得枭龙堂这几天连发严令不说,还在这种天气,惹出了堂主所属的精锐人马。
结果死的竟然不是那个人,而是枭龙堂的人。
眼看着地上的积水都被鲜血染透了,也瞧不见那人原先的模样,在大雨中有些摇摇欲坠,却紧紧握住一柄剑,也不见招数如何精妙,剑气必带着血光一掠而过。
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周围所余的枭龙堂人马已经寥寥无几。
他们其实也不是没动过逃跑的念头,但他们不敢。
常枭龙是个喜欢无常的人。
但不敢逃,却可以围住僵持不动,只要拖延时间,等传消息的人达到堂主那里,等到堂主赶来,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这样情绪紧张之下,暴雨又是不歇,谁还能注意地上某一处水流得特别急,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九州就这点不好,送命的人掉一级满状态刷新,赢的人反而重伤陷入困境。
“我落平阳,又岂是尔等可欺?”
湛罗真人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更好,他正可以歇息片刻,待得一刻,就可以突围而出再次消失茫茫草原上。
半阖眼,内息平稳,握住剑的手忽而一颤。
脚下有些许震动,虽然不大,却就在不远处。
犀利望去,那处,何时引得周围积水纷纷流泻下去,竟成了漩涡?
又是一下震动。
湛罗真人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眼,毕竟这里是他不熟悉的地方,也许枭龙堂别有用心也说不定,拖不得了,他横剑一挽,身形如电,竟从包围圈中跃出,剑锋一带,两声惨叫次第响起,一人腿齐膝而断,一人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直直摔在了积水中。
这样的天气,确实对他不利,对战常枭龙的时候连剑都不敢用,就算此刻,好几门武功也用不了,雷声隆隆不说还暴雨如注,箫声要能传得出来,那要耗费多大内力?
惨叫声犹在耳,回剑欲隔袭击时,忽然脚下不稳,湛罗真人急踏一步借力,心下奇怪,他还不至于到站都站不稳的程度,这是——
枭龙堂的人已经滚成了一团。
刚才那处已塌陷下去,四面八方的积水都朝那处猛地急落,这冲力让想站起的人再次跌倒。刚狼狈的爬起来,就有一道水花冲天而起,分明是两道人影迎急流窜了上来。
谢紫衣一落到地上,就松开了抓住漠寒的手。
那边漠寒则是呛的连咳,一抬眼,看到这么大的暴雨,一点不惊慌,反而要欢呼了。
漠寒仰着脖子张开嘴,这天上来的水还不赶紧喝个够,更待何时?
终于从地底摸出来的人容易么?!
“……”
湛罗真人纵然认不出易容的谢紫衣,但漠寒他还能看错吗?
——他徒弟到底跟着紫衣干啥去了,一脸激动感动得要痛哭的模样跪地仰天,这分明就是悲痛万分哭号的惨状么——雨水从脸上滚下来,可以自动代入。
谢紫衣也望过来,目光一凝。
就算听漠寒提到,不过眼下这情形?
等漠寒被惨叫声惊怔,抹了脸上的水低头一看,就看见噗通噗通栽在地上的尸体,以及伸出手,让血迹随雨水冲落的谢紫衣,还有那个提着剑干净利落把人脑袋砍成皮球的——
“华凌。”
“师父,我一点都不有趣,你怎么样?”
漠寒觉得如果不是很熟,绝对认不出这是谁,再好看的人,一身衣服凌乱湿透,头发也散下贴在脸上,乱得没办法看,这连长啥样都看不出了,只会觉得像厉鬼的好吧。
“死不了。”
内力消耗过度,又受伤严重而已。
不过湛罗真人感到奇怪,他发现谢紫衣与漠寒,没一个对他这副狼狈样惊讶。
“师父,你跟常枭龙想不开看谁先被雷劈到的打架,我看到了。”
“这不可能!”
那时连个能喘气的人都没办法安然无恙的待在周围好吧。那匹马见他们往雷云深处去的时候,像拜托什么似的没命奔了,果然是怕他。
“不止是我,整个九州的玩家都看到了。”
“……”
“他们估计会以为你是梁…他们以为你才是‘天下第一’谢紫衣。”漠寒见湛罗真人仍然是满眼想不通的惊异,只好指了指天,“九州系统搞的鬼,那一段,在玩家那边,谁都能看得到,看多少遍都没问题。”
这下不仅湛罗真人,连谢紫衣都怔住了。
“那现在?”
全程被无数双眼睛随便看,谁都要暴躁。
“我估摸着他不会这么无聊,其实这件事,只是有人说九州不够好,所以…”
所以就给人看够好的证据?
漠寒觉得这点解释还不够啊,他之前没想到,现在醒悟了,九州贸然将这段视频放出去不止是赶巧吧,万一有见过谢紫衣又见过他师父的玩家!!
“师父,你做国师的时候没给玩家见过模样吧?”
“…有一个,是宫女。胆子太小,看到蛇就被唬住了,太没趣。”
这是讨论有趣没趣的时候吗?
“玩家,那就不好杀人灭口了。”谢紫衣皱眉。
“……”
漠寒看看谢紫衣,又看看湛罗真人,囧得抱住头:
“不管如何,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湛罗真人收了剑,略微运气调息,由于他跟谢紫衣内力相斥的原因,就算身负重伤,谢紫衣也不能助他疗伤,只能如此,没走出几步,湛罗真人忽然问:
“对了,枭龙堂与你有何恩怨?”
谢紫衣淡淡的将先前与漠寒所说的又复述了一遍。
“那麻烦了,既然有如此过往,想必枭龙堂必然对临渊派武功知之甚深,常枭龙若是不笨的话,已经猜到他找错人了。”
“那又如何?”
谢紫衣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然后打量四周。
“漠寒,离开此处之前,你先去翻翻。”
“咦?”
“天上只会下雨,不会掉馅饼给你。”
“……”
漠寒还没反应过来,湛罗真人也凉凉出声:
“你是想自己饿死,还是想我们都饿死?”
“……”
一刻钟后。
“呃!师父,我们是名门正派…不用厚道的留下点,全部劫掠走行吗?”
“现在,我才是谢紫衣。”临渊派从来就不是正道。
正牌的不吭声,漠寒只好苦着脸看着他从来就不是好人的师父:
“临渊派掌门也是要气度的,不是啥都抢好吧。”
失手将一块干肉砸到了旁边漠寒脸上,湛罗真人一扭头,盯漠寒,盯自己弟弟,神情疑惑:
“贫道怎么觉得你们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