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四阿哥,回四福晋,宋格格生了,是个小格格,七斤八两重,健康的很。”稳婆抱着个暗红的襁褓一下跪在暖阁的地上,襁褓里是个皱巴巴、皮肤通红的小丫头。
四阿哥亲自伸手接过在怀中细看,他是见过初生婴孩的,知道小孩儿刚生出来都是这个小猴子样儿,也不在意,只细细看着眉眼,极为欣喜,“小格格眉目清正,日后定然是个有玲珑心思又心地善良的丫头。”
“这孩子才多大,爷就能看出这些。”四福晋嗔了一声,也是欢喜,却忙问打寝间请脉过来的林太医,“宋格格身体如何?”
太医道:“格格不过是一时脱力导致昏迷,长长的睡一觉就好了。”
这边又是一阵放松,四福晋长长松了口气,又问了时间,吩咐,“天一亮,就命人去给德额娘和佟娘娘报喜吧。”
一面说着,她又匆匆往寝间去了。
四阿哥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又吩咐苏培盛,“赏,太医、稳婆、你宋格格屋里的丫头,都厚厚的赏!还有咱们院里的宫人,按月例赏赐。取一斛明珠、一斗彩珠、二十四匹锦缎给宋氏,再挑选些珍贵补品和头面,同样赐给宋氏,嘉奖她——”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儿,满含笑意,“给爷诞下了第一个女儿。”
“是。”苏培盛笑吟吟地答应了,又道:“乳母要带小格格下去喂奶呢。”
四阿哥点了点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女儿,方才将女儿交给了乳母。
此时已是申时末,要预备着等候早朝了,他匆匆换了身衣裳,用了参汤和浓茶,带着小太监去上早朝。
四福晋步履匆匆进了寝间,就见云若等人用巧劲撤了床上铺着的两床褥子——这些日子防着生产,被褥都是多备了的,此时也方便了行动,上头沁了血的两层撤下,底下还是干爽的洁净褥子。
柔成拧了巾帕来给宋知欢拭擦汗液,四福晋抬手接过,轻声道:“我来吧。”
“福晋,这——”柔成略有些局促,却还是顺从地将巾帕递了出去。
宋知欢醒来的时候便觉眼前阳光晃眼的很,然后细细感受,身上极为清爽,俨然是被清理过的。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便清晰了,原来架子边垂着的纱帐已经被挽起,睡前屋子里满满的血腥气已经散去,屋子里放了两盆新鲜兰花并不少时新瓜果,慢慢的清甜气息令人心情舒畅。
柔成正在地下清点着东西,宋知欢这才发现寝间当地满满当当摆着的各样丝绸绫罗与描纹锦盒。
宋知欢嗓音沙哑地开口,“柔成。”
柔成先是一怔,然后忙忙回头,见宋知欢睁眼便笑了,一面斟了温水过来,一面放声道:“福晋、李主儿,我们主儿醒了。”
宋知欢只听一阵略带局促地脚步声,然后就是四福晋和李氏快不过来,二人都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她被柔成扶着倚坐在床上,急促地饮了一碗热水,然后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对二人调笑着道:“怎么仿佛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我的天爷呀,这辈子我也没见过那样多的血。”四福晋握了握宋知欢的手,觉着入手有些凉,便对云若道:“给你主儿灌个汤婆子来。”
又吩咐黄莺,“把炉子上温着的粥端来吧。”
她转过头来对宋知欢含笑道:“太医说你这两日不可用的太油腻,只命人备了粟米粥和两样小点,将就将就。”
宋知欢虚弱却爽朗地笑了笑,胃口不错地用了一碗米粥,四福晋又命人抱了暖阁里的小格格来,对宋知欢略带打趣地笑道:“看看,咱们爷可说了‘小格格眉目清正、日后定然是个心思玲珑并心地善良的’,这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夸上了。”
宋知欢忍俊不禁,一面伸手摸了摸小丫头嫩嫩的脸蛋儿,笑着逗了一会儿。
刚出生的小孩子吃的勤,眼见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乳母忙忙上前抱着。
宋知欢握了握四福晋的手,笑着低声道:“敏仪,劳烦你了。”
四福晋觉着眼睛酸涩,抿了抿唇,看向小丫头的眼神却仿佛带着光,她狠狠点了点头,又连连摇头道:“不劳烦,不劳烦。”
“我就不爱这煽情的戏码。”眼见四福晋就要抱着宋知欢哭了起来,李氏懒懒开口,对宋知欢道:“你既然醒了,我就回去了。”
“改日再来,我命人给你备奶茶喝。”宋知欢笑眯眯道。
李氏挥挥衣袖,潇潇洒洒地走了。
四福晋又多坐了一会儿,直到云若捧了汤药来,方才对宋知欢道:“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宋知欢笑着点了点头,等到四福晋离去,她方才苦着脸看向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子,脸上写满了拒绝。
云若看着好笑,“主儿,这药可是必须得喝的。林太医说了,这药是清宫、回奶、补气血的,产后必定得喝,不过多放了甘草,不会太过苦涩。”
宋知欢叹了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被苦甜咸辣的厚重滋味折磨的恨恨拧眉。
柔成忙端了清水来给她,又笑道:“主儿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多大的人了,一点苦味儿不爱。”
“多大人了我也不爱苦的。”宋知欢撇了撇嘴,“谁爱喝苦药嘛。”
“是是是。”柔成含笑捧了漱盂来给宋知欢漱口,又将漱盂和茶钟儿放到了托盘上让云若带走,
见宋知欢精神尚好,她也没劝着宋知欢平躺睡下,就倚着软枕歪着,却不忘将两边挽起的床帐放下。
宋知欢问道:“我睡了多久?”
柔成为她掖了掖杯子,含笑道:“多半日呢,小格格丑时出生,如今都快申时了!”
“那是不短。”宋知欢懒懒打了个哈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指了指那边的一大堆东西,随口道:“说说。”
柔成笑了,徐徐道:“小格格出生,爷最欢喜,当场吩咐厚赏了上下后,又赐给您许多珍宝衣料和温补药品。”说着过去拿起一个大锦盒,她手上是有些力气的,却仍然有些吃力,可见锦盒中东西沉重。
她走到柔成身前,将锦盒放在床头的案几上打开,露出里头光华璀璨的一套赤金掐丝嵌明珠的头面来。
宋知欢看着,自动将这一副头面换算成人民币,然后对四阿哥充满了感激。
柔成笑道:“这头面虽是赤金,却也打造的雅致,用明珠翡翠压着,花样也别致,并不太奢华。”
“是好看。”宋知欢抚了抚那一串翡翠明珠相间的流苏,吩咐,“收起来吧,这首饰太隆重,平日也用不到。”
柔成笑着应了,又慢慢点着旁的东西,“这些缎子、补品是福晋送来的,这些是李主儿送来的,也是些补品和料子。这两幅纱帐是青庄姑娘送来的,说是她手绣的,还有些荷包、络子一类的零碎东西,都精致的很,可见是用了心的。这两匹锦缎和一对玉佩是安格格送来的。”
她说着,将一对质地不错的玉佩和两匹颜色花样极好的缎子展示给宋知欢看。
宋知欢挑了挑眉,问:“安氏来过?”
“来过,不过——实在德妃娘娘的赏赐送到之后。”柔成明白宋知欢的意思,抿着唇将另外的东西展示给宋知欢看,“这里有妆缎四匹、天香绢四匹、金掐丝莲花翡翠镯一对、南海明珠一斗、红蓝二色宝石耳坠各一对、如意宫帐一幅、新样宫花一匣、新样金锞子四对。均是永和宫德妃娘娘赏赐。”
说完,她又小声对宋知欢道:“大福晋诞下他们院里大格格的时候,惠妃娘娘的赏赐也不过如此了。”
宋知欢挑了挑眉,问:“妆缎四匹、天香绢四匹、金锞子四对,咱们德妃娘娘是和‘四’对上了吧?”
“主儿还有心思说笑,谁家生孩子送赏赐、礼品是以四为数的。”柔成拧着眉道。
“好了好了,这算什么,到手了的才是真的。”宋知欢并不大在意这些,摆摆手,反而安抚了柔成两句,“你在意这个做什么,我又不讲究这个忌讳。”
柔成叹了口气,“也就您这性子不计较吧。”
说着,她又继续道:“还有佟妃娘娘赐下了天香绢六匹并新造金锞子六对,内务府同样送了些东西来,这本是寻常的,倒是贵妃娘娘不知怎的竟然也送了赏赐过来,和德妃比起倒不算丰厚,却也绝对不少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宋知欢懒洋洋揽了揽柔软的丝绵被,随口道:“后宫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贵妃为了彰显自己后宫第一人地位,自然要多表达表达对皇子们的关心,我不过是个出头的噱头,贵妃未必在意。你看着,小丫头洗三、满月的时候,贵妃的赏赐只会更丰厚。”
柔成抿了抿唇,“您这回风头出的也太大了,德妃也不知端的是什么心思。”
“德妃的心思好猜。”宋知欢略略打了个哈欠,“不过是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却不是冲着我来的,一则引着后宅不和睦,二则彰显自己的慈爱与关心儿子,三则也有看戏的意思。她那个人,这院里不安静,她就最开心不过了。也只有安氏那个没脑子的,会在见了丰厚赏赐后不假思索地巴巴备了厚礼过来。”
柔成无奈,“您及时对这些事情如此敏感了。”
“我惯来聪明的很。”宋知欢是真不禁夸,当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