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空很美, 月华和星辉洒落下来,是那么皎洁明亮,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声走近, 一声声走远, 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又渐渐远去,整个京城显得格外的安宁祥和。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皇宫飘了出来,不过他在离着柳口巷不远处被阻截了, 阻截他的不是别人,而是师兄陆白。
两人你来我往,以拳脚功夫切磋了十几招, 眼看着巡逻士兵闻声而来,两人才赶紧停歇,遁入了柳口巷里面。
“师兄, 我记得以前你不让师父熬夜,现在没人管你,你倒是无拘无束了啊。”
“没办法, 管别人容易, 管自己很难。”
云行送给他一个白眼, 两人就站在阴影处聊天。
陆白说:“骆妃娘娘有没有告诉你你们的半妖之体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行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宫里太多人了, 我还没有和她谈过, 她好像也不想和我谈。”
陆白顿了顿, 说道:“我白天观察过骆妃娘娘, 她对自己的身世应该不清楚, 现在多半也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摸索, 但她是完整的半妖, 所以她的本能很好用,可以很好的掌控自身,而你?皇上是人类,终究拖累了骆妃娘娘的血脉,隔了又一代,你的本能不如骆妃娘娘好使,但本能是一回事,骆妃娘娘实际战斗力却很弱,这段混乱时间,你搞完了杂事,记得多教一些她修炼法门,不然空有本能,仍然很弱。”
黑暗中,云行肆无忌惮地盯着陆白,说道:“师兄莫非看得出我的半妖之体是什么?”
陆白嘿嘿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云行无语道:“你既然不告诉我,那就别勾我心思啊!”
陆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自己去找答案,按照你和骆妃娘娘的情况,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云行再次送给师兄一个白眼:“我要去见爷爷,师兄,回见。”他从暗处走出来,三两步来到陈家后,一个跃身就翻过了院墙。
陈家院子除了一间房间亮着灯光之外,其他房间都黑黢黢一片,云行想也不想就往那间房间走去。
他敲了敲门,传来爷爷的声音:“进来!”
但等他推开门,有三间黑暗的房间的门倏地被打开,他的养父养母和小叔小婶、双胞胎弟弟都出来了。
云行却没有丝毫尴尬不自在的感觉,因为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在面对养父养母时,不会有不适感。
“嘿嘿,爹,娘,你们怎么都没睡?”云行转身,挠了挠头,神色很是愉悦。
陈大石走上前,给了养子一个熊抱,说道:“等你啊,不见你一面,我也睡不着。”
云行主动给养母一个熊抱,他记忆力很好,从周岁后,一些印象深刻的记忆都还保留着,反正四岁以前,他是懵懂的,每天就知道和弟弟吃了玩,玩了睡,每天是母亲照顾他们,大概最惊吓的一次是他掉进了井里,把母亲吓得够呛。
“小叔,婶婶。”云行要行礼来着,被陈小石和吴燕燕拦住了,陈小石打趣道:“怎么的?变成了皇子,就变客气了?”
云行连忙说:“不是啊,小叔,这不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如果说身世之变没有影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全靠大家的理智来调节。
吴燕燕瞪了丈夫一眼,笑道:“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进屋吧,老爷子等很久了。”
进了房门后,发现爷爷准备齐全,茶水、点心,这是要开卧谈会的节奏吗?
这一场家庭见面会其实也是老生常谈,陈舟作为起头人,先宽慰了云行,再叮嘱他以后应该怎样行事,当然也不可能说得太深,毕竟陈金虎人设在那儿,只能以过来人多吃了几十年的盐的角度来分析,既不突兀,也不会显得丝毫没有水平。
而陈大石他们就比较担心云行的人身安全,毕竟他还没有出身呢,背后就有人想要借钦天监监正之手谋害他。
陈云青想得比较多,说道:“大哥,我们都知道这世上能人异士很多,我觉得这幕后之人只怕是谋算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觉得大哥的存在应该会对他们的事情造成失败,所以才提前下手。”
“而大哥是半妖,有着常人所不能有的能力,而且我觉得大哥的能力应该很强,比所有人,所有妖都强悍,所以他们才害怕。”
云行皱了皱眉道:“魔殿的人吗?但魔殿不是已经被剿灭了吗?”
陈云青沉吟半晌,说道:“大哥,你不觉得魔殿被剿灭得太快了吗?过去几十年镇安司连魔殿的分部都摸不到,但几年前却那么轻易地剿灭魔殿,我更倾向于其实魔殿只是丢车保帅。”
“但老昌王和昌王已经覆灭,谁还能领导老昌王和昌王?”云行眉头皱得更高了。
陈大石、陈小石兄弟俩对魔殿的事情只知道片面,且这事与他们没多大干系,所以完全没有深入探讨过,这会子就只能看着俩儿子你来我往地讨论着。
最后,云行说道:“回头我问问满月师父。”
沐歌这个满月师父的头衔基本上摘不掉了,镇安司人人皆知。
寅时一过,云行就要回皇宫了,今天有大朝会,他有大场面要出席呢!
他一走,陈家其他人都回房间歇息了,差不多辰时过后才醒来。
今天,陈舟没呆在家里,抱着一个水杯,溜溜达达在街上闲逛,或去酒楼坐一坐,或去茶楼逛一圈。
宫里的大朝会还没有结束,宫外对突然归来的十一皇子议论纷纷,这俨然是一桩盛事,人人都参与其中。
不过让陈舟觉得好笑的是,好像这传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尽显三人成虎的威力!
巳时两刻,朝会结束,宫里消息传出来。
皇上敕封十一皇子为靖郡王,把位于金玉坊的一栋五栋大宅子赐给靖郡王做府邸,且马上责令工部派工匠整修。
又皇上册封靖郡王母妃骆妃为贵妃,骆贵妃后来居上,位分高于后宫沉浮了许多年的宫妃,比如四妃。
顺和帝后宫配置是一皇后,两贵妃,四妃,六夫人,九嫔,之前骆妃的品级其实是六夫人,不过宫里不会这么称呼,直接以姓+妃来称呼。
五年前,叶贵妃去世,叶贵妃乃是大皇子和大公主母亲,她去世后,贵妃之位就空了一位,诸位嫔妃争宠的心思也淡了,但不代表对高位没想法,现在骆贵妃后来居上,四妃大概都心里堵得慌。
陈舟猜测,云行只怕要遭受许多阴阳怪气的嘲讽,尤其是他的诸位兄长和姐姐,他们纯粹是为自己的母妃打抱不平。
当然也有善意,比如大皇子、大公主及四公主和五公主,他们对云行就特别友善了,因为大皇子大公主生母叶贵妃去世了,四公主五公主生母刘贵妃依旧是贵妃,位分还是在骆贵妃之上,两相比较一番,他们会不吝于释放善意。
当然,大皇子还有一个考量,那就是想要拉拢云行,因为他们都知道云行是半妖之体,是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除非他们所有兄弟死光了,否则作为半妖,云行是绝无上位的可能。
还有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他们的母妃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顺和帝也没给他们找一个养母,全部安排在皇子所养着,让皇后管着他们的日常生活,也没人敢欺负他们,那种后宫奴仆比主人过得好的事情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短短三天时间,云行见完了所有兄长和姐姐,额,没有弟弟和妹妹,因为顺和帝后来独宠骆贵妃,而又发生孩子失踪不见了,顺和帝就对生孩子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心思也多半放在了朝政上面。
十位兄长和七位姐姐,其中有三位兄长母亲去世,四位姐姐母亲去世,当然他们也都成家了,正卯足了劲的生孩子和在朝堂上斗来斗去。
诸位兄长姐姐热衷于做媒,想着他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及冠了,婚事该考虑起来了,或者他们决定不了正妃的人选,但怎么也能塞个侧妃之类的,但让诸位兄长和姐姐失望的是,他们最小的弟弟是一个木头,对美人完全不动心。
如此,纷纷扰扰之间,半月过去了,关于十一皇子的热度降了下来,云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打定主意,今天进宫后,一定要和他亲生母亲骆贵妃好好谈一谈。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大概摸清楚了骆贵妃的性情,她就是一个宅女,同时她的心智发展比较缓慢,她看起来才二十岁,但其实心智也跟二十多岁的女子差不多,连墨清晗都比她成熟。
所以,他找到了怎么和她相处,不能拿她当母亲来对待,当然他言行上肯定要给予最高规格的尊重,但两人相处时,他可以把她当妹妹来宠爱,这样相处起来比较没有负担。
来到玉坤宫后,云行也没有客套什么的,直接从身上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张。
“娘,这是天云师父教给我的修炼功法,现在你把它记下来,然后开始修炼。”
骆贵妃狐疑的看了看儿子,拿起折叠的纸张扫视了一眼,上面有几百个字,她这些年饱读诗书,要理解也很简单。
“你教给我,没事吗?”好像这些师门传承都是有规矩的,不能轻易教给别人吧?
云行摇头道:“没妨碍,天云师父说教给我就是属于我,还让我以后找传人。”
接下来,云行仔细讲解了心法第一层,让骆贵妃能更快理解其中的要义,让她能更快入门。
骆贵妃眉眼间有几许开心道:“奇经八脉,七百二十个穴位都懂。”
云行脸上绽放一抹笑意,说道:“那就很好,不过修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些,等到你完全吃透了第一层心法,你才能去探索其它分支支脉。师父说了,这套功法其实很大,个人学习起来差异也很大,有人修炼到了第三层,却比不上第一层,因为学习第一层的这个人把一些支脉也打通了,但这只能全靠自己摸索。”
骆贵妃听得很认真,反正她每天都很闲,有大把时间研究。
等讲完了课,骆贵妃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又把脑袋靠近一些,轻声道:“儿子,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一片辽阔无边的大海,一条光华璀璨的金龙在海里翻腾嬉戏……”
云行登时眼睛都发直,喉结上下滚动,结巴了好半天,嘴巴才发出声:“娘,你的意思是?”
骆贵妃严肃的点了点头,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惆怅,有些无奈道:“我可以确定,但其实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应该是先天发育不足,并没有接受到传承,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
云行沉默片刻,说道:“那娘想寻找外公外婆吗?”
骆贵妃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想吧,我想知道他们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云行轻松笑道:“那等京城的事情了结了,我陪娘去找。”
骆贵妃眯了眯眼,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开心道:“那当然了,如果我找到他们,他们看到我儿子这么优秀,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行内心腹诽,那外公外婆肯定会想灭了他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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