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下慕战影马车的是一位在皇城内品级算是一般的将领,身边跟着几位士兵。
此时他正板着一张脸,对着马车内冷冷地道:“不知马车内是何人?为何一直跟着郡主的仪仗?”
这场典礼尤其重要,刚刚才来了一波黑衣人刺杀,现在又出现了身份不明跟着郡主仪仗的人,他被陛下派来保护郡主,就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慕战影好不容易才让马车夫追上了百里未荨,却在离百里未荨还有一段距离时被拦了下来,他眼看着百里未荨的轿子渐渐的远了,内心焦急,心下有些不悦。
但听到士兵这般说话,他也明白对方是公事公办,内心的不悦也就消了几分。
他无意与那士兵过多地纠缠,以免跟不上未荨,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令牌由上等的檀木制成,泛着淡淡的令人舒心的幽香,上面雕刻着向日葵的图案,形态各样的向日葵紧紧地簇拥在一块儿,却不显的杂乱,深刻的线条和布局精致的令牌显示出一股古老的神秘感,令牌的四个角还镶嵌了精致的细小水晶,周边镀了一层的银,令牌的中间,刻着一个鎏金的大字“慕”。
其样式和多年前忠义侯给寄居在慕府的百里未荨的那块镀金的慕家令牌极为相像。
此为慕家几枚传家令牌其中之一,多年来一直由慕家的继承人慕战影保存,他不似他父亲,有官服傍身且战功赫赫,陛下曾经令人画了许多他父亲的画像,在皇宫里挂了一张,皇城和地方的军营里也有这样的画像,其它的画像如今正在武将之间传播,为的就是宣扬忠义侯这些年来征战沙场的英雄事迹,将慕将军树立成一个被诸位将军士兵所崇拜并学习的榜样。
那张画像上画的正是十年前,他父亲带领的军队战胜了新禹国,令新禹国不得不对乾凌俯首称臣,并年年前来进贡之后,他父亲班师回朝的时候的潇洒模样。
因此,武将们大多都认得他父亲,却不一定认得他,在进宫或者紧急时刻,这枚令牌就代表着他的身份,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慕战影平日里除了进宫,极少会拿出这枚令牌,如今为了跟上百里未荨,迅速地掏出令牌道:“我乃忠义侯世子,静宁郡主的未婚夫,自愿前来保护她!”
寥寥几句话,充分地解释了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跟着百里未荨的仪仗。
那将军见到这枚令牌,原本冰冷的神情顿时变得崇拜,但他依旧拦在车前,不肯移开半步。
他硬是压下心中的那份见到了自己崇拜了多年的偶像的儿子的激动,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慕世子,陛下有令,要本将务必清理闲杂人等,也不允许除了军队人员以外的任何人跟着郡主的仪仗,您还是请回吧!”
说着,看到慕战影的神色明显变得不悦,出于对忠义侯的尊敬,他又加了一句,像是在安慰:“世子不必紧张郡主,郡主如今受到了严密的保护,我们负责了将郡主送到皇宫再送回百里府,郡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将军虽然神情间满满是对忠义侯的崇拜和对慕战影的亲近,但他作为军人,没有被情绪给控制了行动,而是还保持了几分作为军人在执行任务时所必须的警惕。
他虽然看得出这枚令牌是真的,但谁又能证明,手持令牌的就一定是慕家公子?
万一有贼人窃取了这枚令牌,装作是忠义侯世子,前来刺杀郡主,自己却放了他过去,岂不是造成了大乱子?
何况,忠义侯世子和静宁郡主的婚事陛下并没有大肆宣扬过,他作为一名普通的将领,怎么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有婚约?
类似的事情,在乾凌国开国的两百年来,发生过不知多少次,皇族不得不防范的越来越严。
慕战影急于保护未婚妻,却因为今日陛下给未荨弄得极致的保护机制而被拦在了半路,心下实在是堵得慌。
但他从小跟随父亲出入皇宫,在浩大的京城内见识过了无数的权贵,更在军营和长生门都历炼过,也明白在什么情况下,什么规矩必须要去遵守,何况这还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跟随。
慕战影内心憋气,无可奈何地在那名将领有些同情的目光中原路返回了。
而在返回的途中,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件可以让自己顺利进宫的办法。
在他想着这件事情时,和一众将领一边吃早饭一边谈笑风生的忠义侯也想起了这件事情。
刚刚还拿着半个包子嬉皮笑脸的忠义侯的面部表情顿时僵硬了,剩下的半个包子也噎在了他嘴里,半天咽不下去。
“这是怎么了?”
“侯爷,您没事吧?”
“难道是不放心世子?”
身边的武将们纷纷愕然,七嘴八舌地关心他。
忠义侯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脸都绿了。
他绿着脸,怀着一丝的侥幸地扭过头,口齿不清地问他身边的那位满脸胡茬的将领:“今天……今天什么日子?”
那位将领不明就里,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八月廿一!”
忠义侯内心最后的一点儿侥幸,顿时被劈的粉碎。
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那半个包子,一脸难以置信并颤抖地开口,神情宛如便秘:“本…本侯忘记上朝了!”
众将领:“……”
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若不是处于对忠义侯多年来累累战功的尊敬,他们觉得他们一定会当场笑出声……
于是,诸位将领集体地忍住内心的笑意,抑制住因为憋笑而隐隐颤动的肩膀,七嘴八舌道:“将军快去吧!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忠义侯苦着一张脸,放下了手中的包子,顺便拿布擦了擦手,便急急地准备回府去换上官服,再前往朝廷。
在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之前回答他问题的那位将领有些不解:“侯爷,您这些年来基本都不上朝,怎么今日……”
忠义侯咬牙切齿地道:“因为今日是打王鞭的授予日!”
反正百里未荨那丫头现在估计也快到了皇宫,这件事大家迟早会知道,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甩出这句话,他便带着下人,匆匆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众将领在蒙圈了几秒之后,纷纷明白过来。
忠义侯这些年来虽然被陛下允许平时可以不上朝,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永远不上朝,陛下好像说过,遇到重要的场合,侯爷必须出现,而如今打王鞭的授予,就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众将领瞄了眼忠义侯刚刚吃剩的那半个包子,又看看门口,皆是静默。
忠义侯世子闹了半天要去保护未婚妻,这件事与打王鞭直接相关,到了现在,忠义侯才想起这件事?
就在忠义侯万分焦急地奔出流云楼一楼大门口准备上了自己来时候的轿子准备回府时,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