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立在校场边说话, 裴象先一直云淡风轻,关幼萱则压根没意识到原霁又在闹什么别扭。
毕竟原霁莫名其妙的黑脸,一贯如此。
夫君不理自己, 关幼萱就也不理他了。
绯红的发带拂在她的薄罗衫子上, 关幼萱的耳畔碎发冰凉凉地贴在面颊上。她仰头和这几个郎君说话,唇红齿白,分外俏丽:“师兄告诉我,夫君去北部营, 就不经常回来了。夫君要在那里待很久,家里也没有让女眷跟随的道理, 对不对?”
赵江河挤眉弄眼地笑:“是。你和少青刚成婚没多久, 少青便要走, 委屈小七夫人了。”
冷着脸的原霁坐在他们身后的栏杆上, 闻言, 他悄悄打量关幼萱的神态。
关幼萱懂事地摆手:“不委屈不委屈!夫君不在家, 还有很多人在呀。二哥在,师兄在, 铃儿在……我不寂寞的,我也有很多事要学习。金姨有好多东西要交我,我正好有空呢。”
几位郎君正要鼓励小娘子的大气,就听原霁在后阴阳怪气:“那是我在家待着, 打扰到你进步了。”
赵江河啧一声。
李泗不赞同:“少青,怎能这样说?”
裴象先慢条斯理地望过来,皱一下眉:原小七这般幼稚, 说话这般语调古怪, 会伤到萱萱的心么?
关幼萱的黑眸妙盈盈地溜一下原霁, 她笑吟吟:“你要这般理解, 也可以!”
原霁咬牙抬目,冷冰冰地看向她。小女郎对他含笑而望,他的气焰撑不住,可他心中拧巴,因为自己的梦境而不痛快。他心中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可是他在梦里那般喜欢她——
她凭什么不理他!
裴象先凭什么阻拦!
原霁还不待发脾气,关幼萱已经趁机走过来,弯腰后,小女郎视线正要与他搭腿坐着的身高平行。关幼萱蹙眉,忧心忡忡:“夫君,你真的一去那般久么?”
原霁心中微动,臭着脸道:“那有什么法子?大好儿郎都要上阵杀敌,而不是整日无所事事地拉着旁人的妻子闲逛。”
裴象先笑一声:“能拉到旁人的妻子陪自己闲逛,也是本事呀。”
原霁:“舌灿莲花算什么本事?”
裴象先微笑,神情刻意怜爱地望着他:“舌灿莲花算不得什么好本事,只是比阴阳怪气好那么一点儿吧。”
赵江河和李泗在旁边已经不再说话,还是关幼萱左看看,右看看,她主动又插入两个郎君间的战局。小女郎娇声责怪——
“师兄,你不要说话了。夫君,我在和你说话呢。你真的会像大家说的那样,一去好几个月么?”
原霁得意地看裴象先一眼,跟关幼萱解释:“因为北部营之前不是被可丹部攻陷么,那边正乱着,所以我才去得久一点。但这都是咱们凉州的地界,我有空就会回家来的……”
他踟蹰一下,那句“你不要想我”在舌尖上打转。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他心中少有地浮起害羞,不好意思将这些话说出。
关幼萱已经了然点头,她向前伸出手:“那夫君,我帮你……”
原霁想:收拾行李?
关幼萱视线下垂,望向原霁怀中,她声音糯糯:“那你把‘十步’交给我吧,我替你养吧!你要上战场杀敌,可是‘十步’伤得很重,不能跟你一起啊。‘十步’应该留在家里养伤……”
原霁震惊地看着她,一下子从栏杆上跳起。
他怒意肆意,目瞪口呆:“我要走了,你只关心我的鹰?”
关幼萱:“我关心你呀!我帮你养‘十步’呀。”
她美滋滋地做着打算:“大鹰不是你的最爱么?”
原霁别过脸。他怀里的“十步”充满幸福地叫了一声,迫不及待地看向关幼萱,振翅膀便想飞去。但是它的主人用手掌压着它,“十步”不满地尖啸。
原霁嘀咕:“它才不是我的最爱。”
关幼萱瞠目,好奇:“那谁是你的最爱?二哥么?我也会帮你照顾好二哥呀。你放心去吧。”
原霁快要吐血:“我、我……”
他抬头一刹那,见三个郎君都用饶有趣味的眼神欣赏他的窘态。原霁脸色青白一片,诡异地变了半晌后,迎着关幼萱的懵懂关怀目光,他一掌向外拖出,“十步”振翅飞向关幼萱。
不等“十步”热情地扑向关幼萱怀中,原霁已经用力一拽,借力让关幼萱身子趔趄了一下,躲开“十步”的热情。原霁拉住关幼萱的手,拉着她掉头就走。
身后赵江河一声长哎,原霁如同被背后灵盯着般身子一哆嗦,他按住关幼萱的肩将人搂入怀中,刹那间腾空跃起,直接用轻功带着小女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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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夫君!”
原霁带着关幼萱落下来时,关幼萱被转得晕乎乎,只知道紧张地扒着他的衣袖。他的轻功和他的马术一般充满着威猛的硬气,关幼萱第一次被人带着这么飞,难免激荡。
绣花鞋踩在实地上时,她都有一种踩着云端的感觉。
关幼萱濛濛地眨眼、整理自己的衣容,扭头要寻找原霁。她忽而停住,因发现原霁带她来到了武威郡的城楼上。遥远的地方山阔连城,两道长河如同大龙般包围而来,近处的视野中广袤沙漠和戈壁混杂,间或混着绿原绿洲的痕迹。
轻袅的琵琶声从城郭中传出,那是胡女的歌舞。眼前硕大的红日悬挂天际,已到了一日黄昏,太阳将整片天罩在金黄烂光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幼时古书上所见到的诗句,不正是眼前所见么?
原霁从后抱住关幼萱,关幼萱并没有挣扎。原霁低头抱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好不好看?”
关幼萱怔怔点头。
原霁笑一下。
他这时变得分外成熟,成熟得足以去守卫这里:“这就是我要去上战场的缘故。我想守护凉州,守护这里的一切。”
他垂目看着她的翘长睫毛与嫩白脸颊,他喉口一滚,情不自禁,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原霁哑声:“萱萱,你乖乖的。”
关幼萱喃声:“我很乖呀。”
原霁笑:“知道。”
他说:“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关幼萱:“我不吃糖,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朗声:“不许给夫君戴绿帽子!”
关幼萱瞪大眼,她猛地挣扎,转身要质问他是什么意思。她转身的时候,迎上原霁带着笑的眼睛。黄昏日后在关幼萱身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金光下。关幼萱面对着原霁,分明是要打他,却如同自投罗网一般,面对面被他弯身拥入了怀中——
小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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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便这般离开了武威,带着几百个人,去北部营收拾烂摊子。
凉州军四大营中,北部营是势力最弱、也是最乱的一营,又因与可丹部相接,兵士构成比较复杂。例如可丹部投诚漠狄,众人都猜,也许是北部营中的可丹族人告密所致。
当北部营被攻陷时,兵士们一直猜测着元帅是否要撤掉此营,将北部营并入其他三大营中。没想到北部营未被撤,元帅的堂弟,原霁去了那里。
原霁赴任时,带着的几百人,都是他自己精挑细选下来,准备练精兵对付漠狄的。木措当日领着漠狄精兵一战,让原霁印象深刻,他自然学以致用。带来的几百人,一百多人是平日与原霁玩得好的世家子弟,再几百人是世家子弟们带来的人。
原霁带着这样的人打算练成精兵,他前往北部营,让北部营本身的老兵们分外不满——
“七郎什么意思,是不信任我们,所以要自己带兵?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元帅是不是放弃我们了,让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人来给我们当将军?七郎才十七岁,他会打仗么!我可不想为一个小屁孩卖命。”
“我们便是元帅磨砺自己弟弟的踏脚石吧?”
“也不能那般说。你们说,原二郎如今是原家的领头人,又是整个西北兵唯一的元帅。他掌西北兵近十年,但是现在眼看着小七郎一日日长大。七郎的父亲在长安当大官,背后有那般势力,会与原二争权吧……原二郎心里不慌么?你真的心甘情愿放下自己手中的权?再或者,七郎心甘情愿被二郎一味打压?原家其他郎君活着的时候,早就上战场了……七郎现在才第一次上战场,是原二郎压不住了吧。”
“原二郎心慈,跟着他混,大家的日子好过;小七郎虽然我没当过他手下的兵吧,但我见过小七郎打架啊。要我说,小七郎就是头孤狼,凶得很……跟着这样的人打仗,兄弟们都得皮紧,日子不好过哟。如果他们兄弟二人争起来,我们到底向着谁?”
原霁人到北部营,点卯第一日,面对的便是这些对他颇有意见的老兵们。
清晨时分,一万余人的兵士排阵立在校场,烈日当头,他们议论纷纷,懒散无比地说笑着。他们等着新将军点卯完,大家去吃早膳。
兵士们抬头,看到高高坐台上,年少的原霁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闲闲地拿着纸笔点点画画,旁边的参谋官对他点头哈腰。原霁垂着眼皮,对下方混乱的吵闹浑不在意。
束翼辛苦了一早上,满头大汗地拿着册子登上坐台:总共一万一千人,三千匹马,两千长.枪,一千盾牌。就是现在北部营的全部了。”
束翼咂舌:“数量还行。就是混杂的太多了……好多人就是可丹部雇来打仗的,天一黑,全都摸回可丹部睡觉去了,都不在兵营里待。这帮兵混子,太难管了。二郎以前都是让可丹部族长帮忙约束的,但是可丹部现在叛向漠狄了。”
原霁面无表情:“无妨。”
他平静的眼神扫过下方,被他扫到的兵士全都瑟缩一下,移开目光不敢与他锐利的目光交锋。原霁说:“今天傍晚集兵,攻可丹部。”
束翼点头记录:“哦。”
旁边的参谋官见原霁和束翼两个少年,这么轻易地决定要打仗,吓得快要晕过去。一人错愕无比:“将军,将军不可冲动啊!这些兵现在都不听咱们的,攻什么攻?将军你现在空有将军的封号,可你没有威信,大家也不信赖你呀。”
原霁慢悠悠:“打一场,战争中互相熟悉嘛。”
他阴沉地压下眉:“三日内,我要他们熟悉我的风格。”
参谋官继续苦口婆心:“可是、可是……可丹部是他们其中不少人的家,他们未必愿意打啊。”
原霁淡声:“不愿就杀。”
参谋官脱口而出:“那你就把人杀光的!”
原霁:“杀光就重新招兵。”
参谋官半晌被震得无话可说,他盯着这位原七郎。昔日只当这位少年是个难以管教的孩子,今日见识到此人的杀伐果断,冷血之心。他既思量许是原霁年少,未上战场才有这般凶悍无情之气;又惧万一原霁上了战场,凶煞气反而更重了呢?
多少少年将军在战场上杀红了眼,都会性情大变……那种掌控他人性命的睥睨自得感,会摧毁一人。
参谋官轻声:“可丹部并不是愿意背叛我们,他们是太穷了,穷得过不下去。他们没有粮食,不会生产,只能派族中人出去,我们雇佣他们打仗,他们换取一些钱财,再跟我们交换食物……长此以往,战乱频频,可丹部年轻人死得越来越多,愿意做雇佣兵的越来越少。他们才铤而走险,投靠漠狄。”
原霁沉默。
一会儿,他仍道:“那便是说,可丹部是极容易攻下的部落。好极,正好拿可丹部练兵,让我与这些兵彼此熟练熟练。”
参谋官大震。
他恼道:“你没有同情心么?背叛不是他们愿意的,你明明可以采取更温和点的手段抚慰他们。可丹部是可以被我们争取的……要不我们还是向元帅汇报一下,让元帅做决策吧。”
原霁:“不用。”
他捏了捏自己的脖颈,回头对参谋官笑。他眼角下的两道疤痕,像刀锋一般劈去,锋锐无比,让参谋官身子僵硬,如被钉在原地。
听原霁对他笑:“可丹部很无奈,等老子收服了他们,老子帮忙解决他们的问题。现在他们还不是我们领土下的百姓,你操的哪门子心?投靠我凉州,我就接纳;不投靠,我就打到他们服。
“我知道你们习惯了二哥的好脾气。但二哥就是对你们太宽容,才让可丹部蹬鼻子上脸,竟敢背叛我凉州……”
原霁目光轻飘飘地望着下方所有兵士。
他语气淡漠:“惜福吧。以后这样的好日子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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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夏日,北部营的变化极大。
北部营在原霁手中,分割出两股势力;一股是训练加重的旧兵们,一股是唯原霁命是从的精兵们。
后者是原霁的旧友与带来的人,初到此地地位便不一样,惹得旧兵不满。双方时时发生争执,原霁从不制止他们的争执。双方争得厉害时会动手,原霁只在旁边叫好,不叫停。
看得兴奋时,原霁自己都会下场。
被原让派去看弟弟的参谋官一径摇头,直觉小七郎不行,北部营会被原霁搞得一团乱。然而就是原霁这种带兵方式,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兵士们齐了心。他确实眼皮不眨地该杀人便杀,杀得多了,大家知道这位原七郎没什么仁心慈意,便规矩起来。
原霁带兵挑衅可丹部。
不过是一个原本便是可丹部的雇佣兵夜里偷偷溜回可丹部睡觉,原霁就亲自带人盯着,以“可丹部入境侵犯我大魏领土”的理由,向可丹部开战。开战必要军粮,粮草数额增加必向朝廷所求。
原让直接将原霁的请求发往长安,长安朝廷哗然,争论凉州的粮草怎么又增加了——
朝堂上,主战方与主和方吵得不可开交。大魏的太平日子久了,长安纸醉金迷,谁又真正关心凉州是如何情形。
户部侍郎面孔涨红,唾沫横飞:“年年要粮要钱!凉州怎么这般多事!要我说,不如别管凉州了,凉州的军费那般重,税赋却也未曾交给我们多少。凉州那群蛮人,天天打仗,时时起义,胡人和汉人杂居……岂非乱了套?”
他的支持者甚多,一人说得激情澎湃时,向那位兵部侍郎原淮野开喷:“你们原家人,就是事多!可丹部一个小部落怎么敢入境我大魏,万一是漠狄借着可丹部进攻呢?这将领是谁,根本不会打仗……是你的儿子吧?”
原淮野缓缓撩目,望众臣一眼。
立在一群半老老头子间,他面容秀白,身形如竹。他眼波流动,这般清隽风流的相貌与通身气质,不像武臣,更像长安城中那些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也正是这般好皮色,能引得长乐公主为其“千金买马”。
原淮野笑一声,声如珠撞玉,语调轻飘飘:“原家管不好凉州,换人嘛。”
这般一说,众臣皆滞。
长安的困境是,既嫌弃凉州,又无人有能力管。凉州人自己都管不好的地方,其他人入了凉州,只会有去无回。
众说纷纭之际,小太监气喘吁吁在外拉长声音通报——
“战胜了!战胜了!”
原淮野轻挑一下眉。
其余大臣惊愕,他们尚未对是战是和讨论出结果,那战争已经结束。长安似乎除了给军粮,也没有旁的法子……然而这一年年军粮,到底让人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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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月到八月,原霁大部分时间都在北部营。
打败了可丹部,便要整和可丹部。借着可丹部,又要尝试与漠狄交锋。原霁手中的刀尖锋利,非防卫,而是主动出击。而漠狄如今成了缩头乌龟,他们因为春日的战争消耗太多,如今都躲着凉州兵——
只有木措会带着并,在玉廷关下几次试探。
李泗带兵驻扎在玉廷关下,并未遭遇漠狄的大规模进宫。
木措有时也会试探去北部营,与原霁交战。几次下来,木措狼狈万分,练兵练得更加凶猛,让漠狄王欣慰。
原霁并没有如自己想的那样能经常回去见关幼萱,他太忙了。人一到战场,便身不由己。
流火之日,裴象先仍死赖在凉州。裴象先收到了一封千辛万苦从漠狄寄来的信。信中尽是隐喻,只为了不让旁人读出内容——
“最近在漠狄王庭为那些王子们传道授业。讲课也没什么趣儿,有趣的是我身边死赖着一个小孩儿……这小孩儿一肚子阴谋诡计,心术不正,整日寻到机会就在王庭中乱窜。我恐怕时间久了,我被他连累。
“所以接下来,我打算收自己在西域的线,在那小孩儿连累死我前,我当回大魏了。两年不见,不知再见面,师兄是否还认得出我?”
这封来自张望若的信,让裴象先叹气又颔首。他起身将信收好,打算去见关幼萱,向小师妹告知一番她师姐的近况。
当日裴象先随老师一同来凉州,这对师徒除了找关幼萱这个原因,还有个理由,便是想借凉州打探一番张望若的近况。张望若为求学而带着几个师弟深入西域,之后音信全无,待他们到了凉州,大家才重新联系上。
裴象先揉额角:张望若这位师妹,明明一个女儿家,却整日扮作男儿郎,坑蒙拐骗。
裴象先最近渐感觉到吃力,因关幼萱毕竟是女儿家,许多事情她都不再与自己说。原霁忌惮自己,关幼萱渐渐地就会向着她夫君。裴象先没有理由继续呆在凉州……若是张望若肯回来,帮忙在凉州照看小师妹,他就能南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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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幼萱自是不知师兄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看护,夫君不在家的两三个月,她跟着金姨和凉州女郎们学习骑马,射箭,算账。金姨见她真的愿意学,心情好时,还会教关幼萱简单的防身术。
关幼萱学得一贯认真,怡然自乐。
只是八月份连续下了暴雨,原霁到了该回来的日子仍未回来,让关幼萱有些心神不宁,颇为沮丧。一家人一起用晚膳时,原让见她这般彷徨,便建议:“萱萱不如去北部营吧。”
关幼萱立时怔忡:“啊?我可以去?不是不让女眷去么?”
原让笑:“无妨,小七郎到了轮岗的日子了。他如今不过在处理一些后续……待九月,我会让他休息一月,让他回来陪你。萱萱若是想去军营,提前几日去玩玩,也不会影响到他。”
关幼萱登时笑:“好!”
她迫不及待,晚膳未散,她已手托腮,神思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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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原霁一身泥水地和束翼领着精兵,从外面回来。他们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日,又在暴雨中淋了数日……如今的狼狈,非寻常能比。
原霁疲惫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算着人数。
关幼萱到了军营,在众人的接待下,怀着一腔忐忑心等待原霁回来。众人新奇地望着小七夫人,小七夫人则凝视着众军士中最后那个慢吞吞的高瘦郎君。关幼萱蹙起眉,忧心地看到她的郎君浑身是泥,她都快认不出他了。
她忧心他时,与束翼侧过头的目光对上。
束翼一愣,关幼萱弯眸。
束翼立即压抑着激动,推自己身旁的原霁:“七郎!”
原霁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他头疼得厉害,战场上的厮杀还停留在他脑海中,让他精神麻木。他顺着束翼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个鲜妍明媚的小女郎立在军营栅门前,身后侍女撑伞相随。
小女郎对他弯眸。
原霁木愣愣地看着。
他第一时间想:好俊的小女郎。
第二反应:关我屁事。我还等着回去赶紧睡觉。
如注雨帘遮眼,原霁移开了目光,跟着队伍与关幼萱擦肩而过。
束翼瞪大了眼:“……”
关幼萱迟疑,呆站一会儿后,问自己旁边的金铃儿:“夫君是不记得自己娶妻了,还是忘了我的长相?”
金铃儿:“呃……”
一会儿,雷声滚滚,原霁听到身后的唤声:“夫君,夫君!”
关幼萱急得在原地轻跳,她想跑过去找原霁,被姆妈手疾眼快地拉扯住,不让她乱跑,弄脏了裙子。关幼萱便在原地跳,拼命努力地向原霁挥手,声音清亮得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少青哥哥,我是萱萱呀,是关幼萱!你夫人!你娶了妻的,明媒正娶,我们拜过天地的……你别忘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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