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上了官道,但速度仍旧不快,很明显,的确是因为齐雍有命令在先,所以这队伍一直匀速前行。
姚婴后脑勺贴着车壁,腰背被齐雍的手托着,隔绝了与车壁碰触,希望这样能暂时的给她一些支撑,不再那么疼痛。
虽是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里也挂着一些冷霜,但好歹举动是轻柔的,证明这人也心细如发。
闭着眼睛,姚婴也是尽量的让自己不要晃动,因为动起来时,真的牵扯的后背某一处在疼。
这一次,似乎只有一些护卫受了些轻伤。谁又能想到,她居然也和护卫一样挂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上阵杀敌了呢。
队伍回雁城,依照这样的速度,会走上很久。毕竟前往边关时,一路疾跑,也花费了很长时间。
姚婴恍若雕塑一样,尽量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此时不管身边的人是不是在关照她,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理会了。
也不知在这路上晃悠了多久,终于在混沌之中听到了外面有说话声,进城了。
睁开眼睛,姚婴清浅的呼吸着,不敢太用力,否则这胸腹内部都在反抗。
“还疼么?”她睁开眼睛,旁边的人就开口问道。
“还好。你撑了我一路了,不用再撑着我了,没事儿。”姚婴缓缓的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把他的手拽出来。
他顺势的抓住她的手,手指移动,与她五指相扣,握紧。
“这种时候,你也可以鬼哭狼嚎的痛叫,兴许能得本公子加倍的疼惜。”她和这世上的人都是相反的,简直是难以琢磨透她的想法。
嘴角动了动,姚婴只觉得他更好笑一些,“又没疼到那种受不了的程度,我为什么要鬼哭狼嚎?还是说,你想听我嗷嗷的叫唤?恶趣味。”
看她说话的那个神态,倨傲又带着一些蛮不讲理,瞧着倒是应当没什么问题。估计也不是特别疼,否则哪有力气瞪眼睛。
“随你吧。不过,之后就算你疼了,鬼哭狼嚎,本公子也不会理会。”就让她独自坚强吧。
暗暗的哼了一声,姚婴也不再说话,她的手指被他捏的发疼,这家伙是私心报复。
队伍在城中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之前停留的客栈前。
马车停下,齐雍便转眼看向了她,虽说刚刚‘私心报复’来着,但这会儿倒是也忘记那茬儿了。
“抱你?”他问,真心实意。
“不用,自己走。”摇头,她随后松开他的手站起身,牵扯的后背仍旧疼,但可以忍。
走出马车,冷空气进入胸肺间,她缓慢的呼吸,一边踩着马凳走下去。
齐雍就跟在她身后,挺拔的身影一时之间恍若一道墙,就守卫矗立在她身边。
前后众人也纷纷下马,这一次,很幸运的尽数归来,没有损失一个人。
有人在前面给姚婴开门,她挪腾着走进客栈,热气扑面而来,终于是回来了。
客栈里仍旧还是那个柜台先生和小厮,她一步步的往房间走,那个人就跟在她身后,她很清楚的能感觉到。
抵达房门前,身后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把房门推开,她无声的笑,服务周到,给五星好评。
进入房间,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步步走到床边,转身坐下。
一系列行动,她的速度都不快,慢慢悠悠,可见她是真的不舒服。
齐雍盯着她坐下,他也隐隐的放松了些,“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过来给你查看到底伤了哪儿。”
“不找大夫么?这里,应该有大夫的吧。”这样一次行动,怎么也得调派个大夫过来。
“本公子就是大夫。”一般的病情伤情,于他来说无不是小菜一碟。
“我知道你有这个技能,不过,我觉得还是找个专业的大夫来比较好。”他那属于二把刀,她并不是很信任。
扬眉,齐雍明显不太乐意,“就算找来这城里最好的大夫,也必然及不上本公子。就他们在这城里坐诊,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个你这样的病患。”他们平日里看的无不是小病小痛,真刀真枪的病患,他们见过的必然不多。
见他执意,她还真是没办法,他说自己是大夫,医术还比别人强。自信到有点儿自大,她连质疑打击一下都不行。
认命的点了点头,好吧,她就只能让他这二把刀给她看病了。
最后用眼神儿警告她老老实实的等着,他随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走路带风,煞气逼人。
缓慢的往后挪,床里面藏着的火炕还是那么热,姚婴有那么几分费劲儿的把靴子脱掉,整个人挪到床上去。
翻转过身体,趴下,她就像一条鱼,离开了水,她只能趴在这儿打挺,动弹不得。
火炕的热度很高,她趴在这儿烘烤着,胸腹内里倒是好多了,就是后背真的疼。
撞到了大树上,她也真是伤的有点儿冤枉,若是换了齐雍,即便是把大树给撞断了,他估计也不会伤到分毫。
落到她身上,大树没丝毫损伤,她反倒如此狼狈,到哪儿去说理?
饿的饥肠辘辘,她闭上眼睛,无念无想。赤蛇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荷包里爬了出来,在这热炕上转悠了几圈,然后就爬到了被子上待着。
居于高处,它好像在盯着姚婴看,也不知是不是在看她的笑话。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这房间里的光线就更暗了,姚婴昏昏沉沉,趴在那儿觉得自己正面要被烙熟了。
终于,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她也看不见。只是下一刻,这房间亮了,进来的人点燃了烛火。
姚婴趴在那儿,只是下一刻,她就闻到了饭菜的味儿。
“饭来了。”她开口,然后坚强的把一直朝着床里侧的脑袋转了过来。
桌子那儿,齐雍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他一只手托着,十分轻松。另一手则拎着一个包裹,不管是托盘还是包裹在他手里都轻飘飘的,简直无物。
放好了托盘,他转身走过来,面上无表情。姚婴觉得他这样儿不像治病救人的大夫,倒像是法医,过了他手里的都是尸体。
走到床边,他旋身坐下,包裹放置一旁,单手扯开,里面瓶瓶罐罐还有成卷的纱布。
一看这架势,姚婴就不免皱起眉头,“还没确定我怎么样呢,你就要把这些药用在我身上?”
“别动。”齐雍懒得搭理她,嗤了一声,随后便动手扯她的衣服。
想阻止,她又不知说什么,受伤的的确是后背,他不解开衣服,也看不见哪儿伤了啊。
她索性闭上眼睛闭紧嘴巴,不理会,任凭他怎样。
齐雍这医术其实也不算二把刀,因为最后他找到了她到底伤在了何处。就是后背某一处,经过齐雍的鉴定,他认为可能是骨头有些裂纹。
但好在没有折断或是碎裂多段,否则,她早就疼晕过去了。
他带来了一堆的药,外用涂抹,渗透情况如何不知,但他给她涂抹上之后,还真的是清凉舒服多了。
只不过,她的模样就惨了些,剥的所剩无几,这回真像一条白鱼了。
饭菜的香味儿一直在勾引,姚婴的肚子叫的惨绝人寰。挣扎着爬起来,将衣服随意的拢好,那边齐雍也还算有良心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托盘直接送了过来。
满托盘都是肉,姚婴苍白着脸一边弯起眉眼,“的确缺肉。”
“吃吧。”漆黑的眼睛深沉无际,把托盘放好,他将筷子递给她,低声道。
“别那样盯着我看,我要吃饭了,你总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的连饭都不让我吃好吧。”他那眼神儿,让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压力太大了。
“吃吧。多吃点儿,多长一些肉。”他似乎话里有话。姚婴斜睨他一眼,不搭话。
她那时在长碧楼养着,跟猪一样每天吃吃吃,的确是长肉了。
但是后来,出了长碧楼一折腾,那些肉立马就没了。
这也怨不得她,就这样的体质。再说,这身体的小矮个儿,若是真圆敦敦的,那得寒碜成什么样儿。
大多都是肉,她也能都吃得下去,吃相不敢恭维,倒是旁边盯着她看的齐雍很满意。
她若是吃不下去,他就真该担心了。
抬手,忍不住在她头上摸了摸,将她的长发拢到后面去。
姚婴低着头吃,也不说话,他的手有些像恶意骚扰,不过她可以忽视,毕竟也没时间理会他。
烛火幽幽,姚婴默默无言的进食,她几乎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这才觉得饱了。
她这食量和她的身形是极大的反差,齐雍都不由得往她的肚子上看,很想瞧瞧她的肚子会不会撑得炸开。
“饱了。”放下筷子,她抬头看向他,说道。
齐雍几不可微的点头,单手将托盘拿走,送回桌子上。又倒了一杯水过来,步履沉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走t台呢。
把水杯递给她,他似笑非笑的,一直看着她喝光,他也不由得扬眉,“若百姓养的猪羊都如你这般食量,届时贩卖,必然盆满钵满。”
“嫌我吃得多,那我吐出来?”刚刚也不知谁说让她多长些肉,善变的男人。
“本公子在夸你呢,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躺下吧,休息。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在这儿看着你。”话落,他转身把杯子送回桌边,又一步步的走回来。
直接在床边坐下,他还真打算来一场‘持久战’了。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这里面根本就没穿好,乱七八糟的,她坐这儿都不自在。
可是再看他,一直在盯着她,有他在这儿,她非得噩梦不可。
“出去。你若不走,我也不休息了。”不行,不能让他留在这儿,同处一室,太危险了。她这身体不利索,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魔爪。
见她坚决,齐雍和她对视了半晌,见她不松动,他最后也只得起身。
“就在隔壁,有事的话大声喊叫。”最后叮嘱一句,在她的盯视下,齐雍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她总算是松了口气,缓缓地倚靠在被子上,顺手把碍事的赤蛇扔到一边,吃饱喝足,后背的疼痛已不足为虑。
伸手进衣襟里,将早已掉落的胸衣抽出来,这玩意儿穿了跟没穿也没啥区别,没有起到一丁点护主的作用,人家只是手指一勾,它就脱落了。
这一夜,雁城落雪了,虽不是鹅毛大雪,但落下的这一层,也足以让整个雁城披上了银装。所有的房顶都变成了白色的,伴随着炊烟袅袅,倒像是一幅画卷。
姚婴整晚保持着侧身睡眠,涂在这后背的药也很争气,她睡梦中并没有疼痛。
直至醒来睁开眼睛,赤蛇小小的身影在她的脸旁边爬来爬去,她也不由得弯起眉眼,好好地睡一觉真不容易。
这一次也不知在这雁城会停留多久,反正这回出关也不算胜利,毕竟最后因为那些‘小孩儿’仓皇逃跑,挺狼狈的。
和赤蛇眼睛对眼睛的互相盯着,它似乎也觉得她状态不是特别好,所以小脑袋偶尔的歪一歪,倒是异常的可爱。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姚婴迅速的转眼看过去,那个不敲门自入的人正是齐雍。
他看起来早就醒了,换了一身月白的华袍,下巴上的胡渣也都刮得干干净净。墨发束起,同色发冠,垂坠下去的璎珞夹杂在发丝当中,帅的很依旧。
进来,就看到床上的那个人睁着眼睛,齐雍也几分意外,“这么早就醒了。”
“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门?”她也得享有隐私权吧。拽着被子,往身上盖了盖。
“这一整晚,本公子过来了数次。若每次都敲门,那你也不用睡觉了。”走到床边,他旋身坐下,微微倾身,一手顺着她后颈处的被子滑进去,隔着中衣准确的找到了伤处。
按压,姚婴也不由得皱眉,他这个力气,她还真有点儿疼。
只不过,他居然一个晚上过来好几次?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胸衣都没穿,中衣厚度一般,也不知他有没有对她做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