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计……”
苏茗云淡风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湛卢饮雪的偷袭是算计,握住此箭却不是算计,在自己的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先其一步捉住箭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
不得不承认,自己后悔了。
自己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砍掉自己的树的。
可不是为了濮阳殊……
那可是他的树,是他的树,虽然这两棵树大多数时间都是濮阳殊在照料,但自己也不是没有照料过。
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两棵树茁壮成长的啊。
吵架就吵架,一吵架,把树砍了,算什么,树可是无辜的不能再无辜了……
身体里有雷光在经脉中窜动,同时还有铜浆一样的液体在体内穿梭,他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以特殊血脉秘法方能炼制的诛魂矢,可随主人心意而动,耗时耗力甚剧,却只能使用一次。
此时,魔考却开始了。
第四十九道雷劫的入体,不是结束,正是开始,人们会在魔考之境内看见群舞的心魔,惹人沉沦此境,不得超脱。
会看见自己最不想看见的场景,看见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
亦或者是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场景,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人。
你有听见那个传说么。
在月圆之夜的雷劫消逝后,月光照在你的眼睛上,你将看见自己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柯元嘉用灵力震出那截剑,一个踉跄,正要再度动作,却有东方凤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濮阳雷与濮阳同两个老头。
雷劫慢慢的收去了,被乌云遮蔽的日光重新回到天际,月亮先是露出一个小角,随后便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从云层中现身,恰恰流露出一抹月光,落在半跪于地上的苏茗的眼皮上,柔柔的一道白光。
他身上的灵气,从狂暴转为平静,又从平静转为狂暴。
月影岚这时才醒来,看着门外场景,只记得有一个人假扮顾雪卿打晕了自己,他连忙出了房间,便看见苏茗半身染血,还有血不停的从白衣里沁出,他惊了一跳。
“少主!”
院子里的人却把目光投向不应该出现在院子里的人。
柯元嘉,环顾四周,双手一抹,便为自己止了血,然后他瞥向苏茗,却见到一道眼泪从他紧紧闭着的右眼流出。
他,大势已去,必死无疑。
刚刚如此思索,却见月影岚已经欺身而上,他转身架住月影岚的武器,冷漠道:“还是留着力气给他发丧吧。”
一挥袖,却是遁离。
你真的以为,这点伤,可以让他怎么样么?你死了,你的小跟班还没死,我会把他碎尸万段的,明夙殿下,等待吧,你可以在黄泉与他重逢。
柯元嘉离开了。
这时,却有另外一伙人径直而入,为首者乃是濮阳昭,身后是被他解救出来的濮阳潜与濮阳宣,他看见半跪在地上的苏茗,冷笑一声,“他就是囚父囚兄的天都罪人,把他拿下。”
月影岚立时怒目而视,东方凤也把晕厥在一旁的顾雪卿拉扯到了一边。
这时,苏茗的手指动了,他唤道:“阿岚。”只有茗少主会这么叫自己。
“少主,少主!你怎么样了少主。”
苏茗睁开了眼睛,感受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流逝,不,不是力气在流逝,而是魂体在与身体剥离,他紧紧的握住了月影岚,一时之间发现自己居然是如此口拙。
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
濮阳殊。
好好活着。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会活着回来找你。树的事情,对不住。永远不用责怪自己你。别伤害自己。
“我……”
“少主,少主,你想说什么。”
“濮阳殊,我……”
别人究竟会如何看待自己,也许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吧。
试着想一下,一个人要死了,同另一个人交代遗言,一开口却是自己的名字,希望“自己”可以好好活着,希望“自己”不要责怪自己,希望“自己”可以……
可以幸福。
心愿,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么。
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可以得到幸福。
苏茗的眼睛闭上了。
月影岚感受到他气息断绝。
濮阳雷与濮阳同微微睁大眼睛。
濮阳宣情不自禁迈出一步。
月影岚正在无措。
濮阳潜眸光一沉。
苏茗闭上了眼睛。
月已全显,月色慑人,锋利如剑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照的他半神半魔。
却有一道白影飞快的跑到苏茗的面前,正是那只名叫孟极的小兽,它呜咽了一声,开始舔苏茗的手,甚至伸长了自己的脖子想要去舔苏茗的眼睛,他舔到了苏茗的眼皮,也舔到了苏茗皮肤上的那一点咸味的泪水。
此时,孟极感到一只手提住了自己的脖颈,将自己拎开。
月影岚惊叫道:“少主!”
很快的,他意识到这并不是茗少主,而是殊少主,但是,换句话说,殊少主既然无事,茗少主也该无事才对。应该只是失去意识,去休养生息了。
本来,茗少主的状态就不够好不是么。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吧。
苏茗闭眼了,濮阳殊却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