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停在原地, 望着自己那只落空的手,心中闷闷的。
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墨回眸看了她一眼, “不是冷么?还不快过来。”
虽然他语气温和如初,但白玉还是觉得稍显冷淡。
白玉轻叹一声, 都是她自找的,能怪谁。夜风扑面, 凉透衣襟, 白玉牙齿不禁又打起了架, 连忙加快脚步跟上他, 到了火堆旁,白玉想也不想,就挨着沈墨身旁坐下,沈墨只是微蹙了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白玉便得寸进尺地挨近他几分, 然后伸手烤火, 这会儿还没缓和下来,唇微微颤抖着道:“红……红雪, 谢谢你的衣服。”白玉朝着她露出真诚的微笑, 想着红雪如今已经归许子阶所有, 与沈墨已经毫无关系,她再拈酸吃醋便显得太小肚鸡肠了,况且以后或许还得同住一屋檐下,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友好相处得好。
大概与白玉抱有同样的想法, 红雪朝着她粲然一笑, “不客气。”
林立那边已经吃好, 见白玉小蕖回来,便过来这边伺候他们用膳。
林立打开瓦煲,一股冒着热气的肉香飘来,白玉今日没怎么吃过东西,此刻闻到香味,喉咙不由动了下,才发觉自己已是饥肠辘辘。
林立先递给沈墨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青菜汤,沈墨接过,却转递给了白玉,温声道:“先暖暖身子吧。”
就在他再生她的气,对她也还是体贴周到,无微不至的,白玉心中感动得发软,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又把汤递还给他,柔声道:“你先喝。”
沈墨目光轻瞥了眼那触碰到他的柔荑,淡淡笑道,“我没关系。”
言罢便看向小蕖,让她也跟着坐下吃东西,林立将已经烤好的肥兔子放到一芭蕉叶上,用起匕首在兔子身上比划,却迟迟不下手,沈墨见状微笑道:“我来吧。”
言罢接过匕首,稍微一比划,便开始慢条斯理地割下肉片,放在芭蕉叶上,递给许子阶等人。
许子阶见他动作娴熟,不由笑道:“看大人这动作,倒像是经常做过这种事。”
白玉也觉得有些奇怪,像他这种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对这种事如此熟练。
沈墨闻言想起儿时一些事来,手上动作不停,温雅地笑道:“儿时顽劣,偷跑出府在山上待过好几天,那时饿了,就捉着小动物烤来吃。其实很久没做过这种事了,还是有些生疏了些。”
白玉没想到端庄持重如沈墨竟也有过叛逆的时刻,白玉喝了口汤,觉得胃暖和起来,看着他,饶有兴致道:“你自己一个人待在山上,不害怕么?”
说起儿时,沈墨脸上并无向往之色,甚至目光凝了一抹清寒,只是他垂着眼,谁也看不到眼底的黯然,他唇角微扬,无声笑道:“不是一个人。”
他说话柔和,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白玉从未听他说起儿时的事,巴不得多了解他一些,哪里肯终止话题,便追问道:“那是与谁一起去的?”
“还有一个小姑娘。”沈墨只随口答道,并不觉得有什么,那时候他年少,也没想过什么男女大防。
只是说起那小姑娘,沈墨突然想到了那美人阁的女掌柜,那时他觉得她好似在哪见过,这才想起来,她长得与那小姑娘有几分相似之处。
小姑娘?青梅竹马?!白玉瞬间觉得手里的汤不香了。
沈墨没觉得有什么,然白玉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她嗅到了危机的气息,就算当时两人年纪还小,到底也是孤男寡女,少年人的感情最为真挚美好,沈墨至今还记得她,可见他心里定是有她的。
上次在水月庵,沈墨说,除了她,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不碰别的女人?难不成是在那女人守身如玉?
那么,如今那姑娘么?
沈墨不知白玉百转千回的心思,就算知晓,也不会解释什么,他割下一只兔腿,微笑着递给她。
白玉悻悻地接过,看着流着油,香喷喷的兔腿,郁闷地啃上一口,一想到沈墨心上也许有别的女人,瞬间觉得入口的烤肉无滋无味。
“那位小姑娘呢?”许子阶笑道,一时有些好奇沈墨的情史,却忘了白玉还在场。
红雪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投向白玉。
白玉一脸慢慢悠悠地啃着兔腿,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炸开了锅,正凝神细听着。
“不知道。”沈墨微摇头,想到少时那段时光,沈墨忽然轻叹一声,笑容也敛去了几分。
白玉一直紧盯着他的神色,听他那一声叹息,只当他心怀遗憾,惦记着那名小姑娘。
白玉心中像被人扎了根刺,她是半路杀出来的,哪里比得过人家青梅竹马,白玉将吃了一半的兔腿放下,默默地站起身,语气清淡,“我吃好了,有些困,想回马车上睡一会儿,你们慢吃。”
沈墨似乎没有注意到白玉低落的情绪似的,微颔首,由得她离去,目送她片刻,便收回视线,继续与许子阶等人闲聊,只是话题却转到了别处。
夜深了,大家都已然睡下,白玉躺在车厢中,一点睡意也没有,车外秋虫声唧唧,时不时还有夜鸟的怪叫声。
她满脑子都是沈墨,想到自己抛下一切跟着他,如果他心里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她该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沈墨心里有别的女人,光想想她心里就难受得很,想着想着,鼻子就发起酸来,该死的,她必须要去问清楚,憋着实在是难受。
白玉穿好衣裳,悄然下了马车,夜风凉人,离了温暖的马车,白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冷月的清辉洒在树林间,四野俱寂,令人心中不由感到寂寞。
微微的亮光自沈墨马车上的缝隙透出,看来他还没睡,白玉鼓起勇气走过去,不论如何都是要把话说清楚的,她不想再藏着掖着。
白玉来到他的马车外,这辆马车的车夫不在。他们都到装着行囊箱笼的几辆马车上睡去了。
白玉抚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吸了吸气,才轻扣车门,等了片刻,不见声响,莫不是不在?
白玉又扣了几下,想了想,出声道:“沈墨,是我。”
里面终于传来了沈墨的声音,“怎么还不睡?”
声音清朗柔润,大概是还没躺下的,里面响起窸窣声,像是放下书本的声音。
白玉看着里面微微晃动的人影,一咬牙,道:“你开门,我有话要和你说。”
里面的人默然片刻,才温声道:
“白玉姑娘,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
见他换了称呼,那声音还隐含着一丝无奈,他莫不是怕她对他做出非礼之事来?至于这么防着她?白玉脸上登时火辣辣地烧起来,羞极生恨,索性一拍车门,恨恨道:“沈墨,你是不是不待见我?”
沈墨没回话,不知是默认还是没想到还怎么答。
不论是哪个答案,都令白玉感到难堪,热切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冷冷道:“既然你不待见我,我走了就是。”顿了下,又加重语气道:“我现在就走。”
她就是犯贱,人家都不喜欢她了,她还眼巴巴地追上来,他心里都有人了,她干嘛还要死赖在他身边不走,碍谁眼呢。一时又想到秦氏之事,白玉又觉得万般委屈,她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谁要他插手帮自己,她求着他帮了么?自作主张,自大傲慢,把她蒙在鼓里,自己得了这结果,如今还好意思给她甩脸色看。
她恨死沈墨了,这辈子都不要理他了。
不知是被自己气的,还是被沈墨气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冲动的想法,想着干脆到深林里喂狼去算了,也省得在这看他的脸色活受罪,于是她丧失理智似的,不管不顾地往暗林处走去。
似乎感觉不对劲,沈墨蓦然打开了车门,看到不顾一切走向深林间的女子,目光一凝,想也没想,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看到沈墨追了上来,白玉走得更快。
“大半夜的,你瞎走什么?”沈墨在后面喊,语气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怒火,只是声音压低了些许,显然不想惊动他人,惹得人笑话。
白玉回头堵气道,“你跟来干什么?不是不理人么?你永远都不理才好呢,谁稀罕!”
她依旧横冲直撞的往前走,不管什么挡道,直接用手挥开,也不管树枝打在身上,一阵阵的发疼。
沈墨不耐烦了,紧追上去,一把捞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来,忍不可忍地斥责道:“你闹什么闹,跟我回去。”
这女人永远都是不知好歹得让人头疼。
白玉忽觉得眼前景色有些熟悉,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今日洗澡的水潭边,看来她还是知道害怕的,跑到一个熟悉的地方来,然而白玉却倔强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索性如了你的意,跑来被狼叼走,被野兽咬死!”
沈墨是温文尔雅的,还有着极高的涵养,然而此刻他竟忍不住冲着她厉声发飙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他从来未见过如此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竟然说她脑子被驴踢了,手臂传来疼痛,白玉觉得他仿佛要把她的手臂折断,白玉气结道:“是,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所以才会不知羞耻地来找你。你不必管我,我是生是死是我自己的事!”
白玉推开他,又就要跑,沈墨勃然大怒,猛地拽回她,就要扬起巴掌,他温润柔和的双眸掀起了惊涛巨浪,白玉毫不怀疑他此刻会动手打她。
然而白玉却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两人僵持半晌,沈墨最终还是服输了,他缓缓放下了手。他从来没有打过女人,终究是下不去手的。
他眸中的凌厉之色褪去,只是无比失望地看着她。
“我沈墨上辈子欠了你的是么?要不要我把命都给你?”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却像是将心中所有压抑着的所有情绪全部集中在这句话上,发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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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真是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
ps:请勿食用野生动物。